刷卡的过程,简单得近乎敷衍。
林彩霞只是用她那戴着丝绒手套的指尖,极其随意地将那张沉重冰冷的星辰黑卡递给了一旁几乎快要将腰弯折成九十度的拍卖师。拍卖师双手接过,如同捧着什么稀世圣物,连呼吸都屏住了,对着耳麦低声急促地说了几句。很快,一位穿着更高级别制服、同样神情惶恐恭敬的经理模样人物,亲自带着一台小巧的便携式POS机,几乎是弓着腰,小跑着来到包厢入口处——他甚至不敢直接踏入这间此刻气氛诡异的核心区域。
没有密码输入,没有繁琐验证。那张内敛着恐怖能量的黑色卡片在POS机上轻轻一划,机器发出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寂静无声的包厢里清晰可闻的“滴”声。一张印着瀚海阁徽记、标注着“四十万五千元”的交易凭条被无声地打印出来。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没有惊心动魄的数额确认,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划掉的不是四十多万,而是四块五。
拍卖师双手捧着那张签购单和黑卡,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再次深深鞠躬,将卡片恭敬地递还给林彩霞,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十二万分的敬畏:“林总,梅先生,手续已完成!鼎……马上就给您送过来!”
林彩霞看也没看那张签购单,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夹回那张黑卡,然后如同丢弃一张废纸般,随手将卡片塞回了梅运来那身昂贵的阿玛尼西装内袋里。整个过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付了一杯咖啡的钱。
梅运来依旧僵立在那里。
胸膛因为刚才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和狂暴的拍卡动作而剧烈起伏着,如同拉破的风箱。脸上那铁青的怒色还未完全褪去,额角的淡疤依旧泛着红。他死死地盯着林彩霞将那黑卡塞回自己口袋的动作,眼神里翻涌着极度复杂的光芒——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被巨大屈辱鞭挞后的空洞,有对那恐怖卡片力量的茫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
钱,是付了。脸,似乎也打回去了。叶天剑那龟儿子最后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滚蛋的样子,确实解气。
可这解气……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这四十多万,不是他梅运来掏自己手机银行里的三百多万砸出去的!而是用林彩霞这张代表着无上财富和权力的黑卡付的!这感觉……就像是他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辱,最后是别人扔了件龙袍给他遮羞!这龙袍再华贵,也不是他自己的!反而更衬得他之前的“票子打脸”像个天大的笑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失落和更强烈憋屈的邪火,再次在他心底悄然滋生,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进大人衣服里的小丑,外表光鲜了,内里却更加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包厢那厚重的实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两个穿着瀚海阁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极其吃力地推着一辆铺着深紫色丝绒的推车进来。推车上,正是那尊刚刚在拍卖台上引起巨大争议和嘲笑的——破鼎。
近距离看,这鼎的破败感更加触目惊心。
半米高的青铜鼎身,暗沉无光,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腻腻的墨绿色铜锈,如同癞蛤蟆背上恶心的疙瘩。深褐色的污垢深深沁入锈蚀的孔隙,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金属腐朽和某种奇异腥气的怪味。鼎腹上那些模糊扭曲的纹路,在昏暗的包厢灯光下,更像是一道道丑陋的疤痕。缺了半截的鼎耳断口参差,如同被野兽啃噬过。最扎眼的还是鼎腹底部那几道深深的裂纹,如同丑陋的蜈蚣蜿蜒盘踞,仿佛轻轻一碰,这破玩意儿就会彻底散架。
推车被小心翼翼地停在包厢中央的空地上。两个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对着林彩霞和梅运来深深鞠躬,然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包厢内,再次只剩下两人一鼎。
那股混合着腐朽和土腥的怪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冲淡了残留的雪茄和香水气息,更显得格格不入。
梅运来看着推车上那尊散发着衰败气息的破鼎,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想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四十多万……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龟儿子李十八!老子信了你的邪!
四十多万!四十多万啊!就买了这么个垃圾?!
这玩意儿能干啥?腌咸菜都嫌它漏!当夜壶都怕它半夜散架砸了老子的脚!
老子……老子怕不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
巨大的失落、憋屈、自我怀疑和一种被戏耍的愤怒,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梅运来。他感觉浑身脱力,那股支撑着他拍卡嘶吼的戾气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茫然。他脚步有些虚浮,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地跌坐回那张深紫色的丝绒沙发里,身体陷进去,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沉闷而压抑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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