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厅内,华光流转,气氛却如同凝固的油脂,滑腻而粘稠。一件件价值不菲的拍品在猩红色的拍卖台上轮番登场:流光溢彩的珠宝,笔锋凌厉的古画,造型奇绝的玉器……每一次竞价,都伴随着拍卖师抑扬顿挫的唱和声和下方此起彼伏的举牌动作。空气里弥漫着金钱无声的碰撞和**的暗流。
梅运来却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强行按在椅子上的困兽。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丝绒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如同淬了火的眼睛,死死盯着的不是台上的拍品,而是斜前方不远处,那个穿着酒红色天鹅绒西装的背影——叶天剑!
每一次拍卖师喊出起拍价,每一次有人举牌加价,梅运来的神经都如同被狠狠拨动的琴弦,绷紧,再绷紧!他体内的血液在“票子打脸”的疯狂念头驱使下,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流咆哮!
砸!
抢!
拍下来!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反复冲击着他的理智。好几次,当竞价攀升,场上出现短暂的冷场时,梅运来几乎就要按捺不住,想不顾一切地举起手中的号牌,把那件东西砸在自己名下!不为别的,就为了听那一声落槌,就为了看叶天剑可能投来的、哪怕一丝错愕的眼神!
然而,每一次,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号牌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现实感便如兜头冷水般浇下。
台上那些东西,动辄几十万、上百万!
他兜里那三百多万,在真正顶级的拍品面前,根本不够看!可能一件东西就砸进去大半!而且,这些东西……他买来做什么?那串珠链?戴在林彩霞手腕上?那幅古画?挂在他吴家村那土墙屋里?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价格和用途,每一次权衡,都像是一根针扎在膨胀的气球上,发出“嗤”的泄气声。
憋屈!无比的憋屈!
梅运来感觉胸腔里那股想要“砸钱”的邪火,被现实这堵冰冷的墙反复撞击,撞得火星四溅,却始终无法痛快地燃烧起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件件拍品被人拍走,看着叶天剑偶尔懒洋洋地举一下牌,脸上挂着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充满优越感的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窘迫。
龟儿子!老子……梅运来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又平复,额角那块淡疤在灯光下隐隐跳动。他感觉自己像个攥着积蓄、却只能看着别人在赌桌上挥金如土的穷小子,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目光扫过那些精美的拍品,竟第一次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烦躁。
就在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自己焚毁之际,拍卖师那经过专业训练、带着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布了下一件拍品:
“接下来的这件拍品,编号073,是一件……嗯,颇具古韵的器物。”拍卖师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无奈?他似乎也觉得这件东西有些难以启齿。
聚光灯的光柱缓缓移动,精准地打在了拍卖台中央。一个穿着黑色丝绒礼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推上来一个半人高的、覆盖着深紫色绒布的玻璃展柜。
拍卖师走上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敷衍的随意,伸手揭开了绒布。
展柜内,静卧着一尊鼎。
一尊……破鼎。
鼎身呈三足圆腹,样式古朴,但个头不大,约莫半米高。材质似乎是某种暗沉的青铜,但表面布满了斑驳的绿色铜锈和深褐色的污垢,坑坑洼洼,像是被无数酸雨侵蚀过。鼎腹上依稀可见一些模糊扭曲的纹路,但大部分已被锈蚀覆盖,难以辨认。最扎眼的是,鼎的一只耳朵缺了半截,断口处参差不齐,如同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掰断。鼎腹靠近底部的地方,还有几道深深的裂纹,如同丑陋的蜈蚣爬在上面,似乎随时都会彻底裂开。
整个鼎,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破旧和……垃圾场的气息。与这金碧辉煌的拍卖厅,与之前那些珠光宝气的拍品,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拍卖厅内,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之前那些低声的交谈、举牌的动作、甚至呼吸声,仿佛都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便是几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浓浓失望和讥诮的嗤笑响起。
“噗……瀚海阁现在连收破烂的都放进来了?”
“这玩意儿……是从哪个古墓下水道里刨出来的吧?”
“起拍价多少?五百块包邮吗?”
“这也能算拍品?真是拉低档次…”
窃窃私语声如同毒蜂的嗡鸣,毫不掩饰地表达着鄙夷和看笑话的心态。不少人直接收回了目光,开始整理袖口,或者端起酒杯抿一口,显然对这件东西毫无兴趣。
拍卖师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个反应,脸上的职业笑容都有些僵硬,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声调:“编号073,青铜古鼎一件,具体年代及出处不详,保存状态……如各位所见。起拍价……五万汉国币。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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