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凝固在狼藉的田垄上。空气里还残留着刺鼻的腥气和虫子振翅的嗡鸣余音,但刚才那遮天蔽日、令人绝望的黑色虫海,确确实实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残缺的菜苗杆杆,像战场上被遗弃的残破旗帜,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恐怖的饕餮盛宴。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田埂上,所有村民都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泥塑木偶。王莲瘫坐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泪水和泥污混合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瞬间空旷的田地,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抽走了。老支书拄着拐杖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田垄边缘,那个撑着膝盖、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般剧烈喘息的男人背影。
“嗡……”
不知是谁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仿佛被扼住喉咙般的呻吟。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跑…跑了?!” 一个年轻后生猛地一哆嗦,手里的破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打破了凝固的画面。他揉着眼睛,声音干涩发颤,充满了难以置信,“那些鬼东西…真的…飞叉叉地…跑光了?!”
“我的老天爷啊!” 一个中年妇女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跑了!真跑了!刚才还乌泱泱的!梅财神!梅财神泼了水!泼了水它们就跑了!!”
“梅财神!是梅财神救了我们啊!!” 王莲像是被这声呼喊惊醒,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但那双眼睛里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崇拜光芒!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梅运来冲过去,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哭喊般的激动,“梅大哥!梅大哥!你…你是神仙下凡吗?!那是什么水?!那是什么仙水啊?!!”
“仙水?”
“梅财神泼的水?”
“天呐!刚才我就看见他手一挥!那些虫子就跟见了阎王一样,跑得比狗撵的兔子还快!”
“神了!真是神了!!”
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刚才的绝望和麻木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更强烈的、足以掀翻屋顶的震惊和狂喜所取代!所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田垄边那个撑着膝盖、浑身湿透、还在大口喘气的男人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敬畏、狂热、感激,以及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仰!
梅运来撑着膝盖,肺里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风箱。汗水混着泥水,顺着下巴颏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砸在脚下的泥地里。刚才那番不顾一切的狂奔和最后的奋力一泼,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村民们山呼海啸般的“梅财神”和“仙水”的呼喊,如同滚雷般在他耳边炸响,震得他脑袋嗡嗡的。
他缓缓直起身,转过身。
惨白的灯光下,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因为脱力而有些干裂,头发被汗水和夜风吹得凌乱不堪,崭新的西装裤腿上沾满了泥点,裤脚更是被塑料桶里溅出的水彻底打湿,紧紧贴在脚杆上,狼狈得像刚从泥塘里滚了一圈。但就是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形象,此刻在村民们眼中,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神圣光辉!
他的目光扫过田垄——那些被啃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光杆的菜苗,让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但更多的目光,是落在那群激动得快要沸腾的村民身上。王莲那狂热的眼神,老支书颤抖的身体,还有那些平日里或憨厚或精明的面孔上此刻写满的敬畏…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猛地压在了他的肩头。
“仙水?神仙?” 梅运来心里苦笑一声,暗自咒骂:“李十八!你个龟儿子!尽给老子出难题!这他妈咋圆?!”
【哼!愚昧!区区凡水沾了点灵气罢了!何足道哉!】 李十八在他识海里不屑地冷哼,但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梅运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底的慌乱。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带着疲惫、却又尽量显得沉稳镇定的表情。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水,目光缓缓扫过激动的人群,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却刻意放缓了语速,显得异常平静:
“都…都莫吵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让沸腾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这位刚刚“显圣”的梅财神开口。
梅运来指了指脚边那个巨大的、沾满泥污的塑料桶,桶里浑浊的自来水还在微微晃荡。他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混合着无奈、疲惫,还有一点点…高深莫测?
“啥子仙水哦!” 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川味特有的、接地气的“嫌弃”,“就是…就是后山脚那个烂水凼里头打的水!死沉死沉的,背回来差点把老子脚杆都跑断咯!”
他这话一出,村民们全都愣住了。烂水凼?那个平时连牛都不乐意下去打滚的臭水坑?那水能赶跑铺天盖地的虫子?开啥子国际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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