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运来在花园里“跳”出来的那股子邪乎劲儿,还有他站在门口朝叶天剑方向那嚣张的一挥手,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把叶天剑最后那点理智都给烫没了。别墅里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巨响,隔着老远都隐约能听见。梅运来掏了掏耳朵,对着那方向不屑地撇了撇嘴:“龟儿子,气性真大。” 他吹了声口哨,转身溜溜达达地又回了别墅。那张管家和佣人们看他的眼神,似乎比昨天更复杂了几分,敬畏里混杂着一种看非人生物的惊疑。
刚在餐厅坐下,王莲就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熬得浓稠雪白的鱼片粥,配着几碟精致的小菜。梅运来也不客气,唏哩呼噜喝得正香,林彩霞就踩着高跟鞋从旋转楼梯上下来了。她换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恢复了那副清冷无波的表情,仿佛昨天摔门和今天清晨花园里那点插曲从未发生过。
她走到餐桌主位坐下,动作优雅地拿起勺子,却没立刻吃,目光落在梅运来那副风卷残云的吃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梅运来,”她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梅运来的喝粥声,“今天上午,跟我出去一趟。”
“出去?”梅运来从粥碗里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粒米,“去哪?合作社那边王富贵刚打电话说新一批野菜苗有点蔫巴,老子得去看看…”
“合作社的事,王莲会处理。”林彩霞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去见个人。”
“见哪个?”梅运来放下勺子,拿起一个水晶小笼包,一口塞进半个,含糊地问。
林彩霞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梅运来询问的眼神,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我妈。”
“噗——咳咳咳!”梅运来嘴里那半个小笼包差点直接喷出来,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才把那股子噎在喉咙里的劲儿压下去。他瞪着林彩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啥子?!见…见你妈?!”
林彩霞看着他这副狼狈样,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促狭的光,快得让人抓不住。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杯,小口啜饮着,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嗯。林家第一关。早晚要过。”
“第一关?幺妹儿!”梅运来缓过气,声音都拔高了,难以置信,“你屋头门槛高不高哦?老子…老子就是个种地的!你妈…你妈能看得上老子?!”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评书里豪门贵妇棒打鸳鸯的戏码。林彩霞她妈?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怕不是比叶天剑他妈还难缠?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鸽子蛋大的宝石,看人用鼻孔,说话带着冰碴子…龟儿子的!这比让他再去跟叶天剑打一架还吓人!
“看不看得上,总要见了才知道。”林彩霞放下牛奶杯,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指尖在上面随意划拉着,目光却没离开梅运来那张写满抗拒和紧张的脸,“合同第三条,配合完成必要社交,包括但不限于应付家族成员。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 她特意加重了“必要”两个字,像是在提醒他契约的存在。
梅运来张了张嘴,还想挣扎一下:“那…那也不用这么急吧?老子还没准备好…”
“需要准备什么?”林彩霞抬眼,目光带着一丝审视,“衣服,王莲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在楼上客房。去换上。九点出发。” 她说完,不再给梅运来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低头专注地看着平板上的文件,仿佛刚才只是通知他今天天气不错。
梅运来看着对面那张精致却疏离的侧脸,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再想想胸口那本硬邦邦的红册子…一股巨大的、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龟儿子的!这软饭…好像越来越硌牙了!
他蔫头耷脑地上了楼。客房的床上,果然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全新的行头。深色的休闲裤,质地挺括的衬衫,一件看起来就暖和厚实的羊毛开衫,还有一双锃亮的系带皮鞋。标签都还没拆,全是些他看不懂的洋文牌子。
梅运来像对待什么精密仪器一样,笨手笨脚地折腾了半天,才把这身行头勉强套上。站在穿衣镜前,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被包裹得人模狗样、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自己——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衬衫领口扣得太紧勒得脖子发红,羊毛开衫套在外面显得有点臃肿,脚上那双硬邦邦的皮鞋更是硌得他脚杆发僵。活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傻小子!
“唉…”他对着镜子叹了口气,认命地抓了抓头发,把那点乱发勉强压下去一点。
九点整,黑色的轿车准时驶离别墅。车子没有往繁华的市中心开,而是朝着更幽静的城东驶去。最终,停在一处闹中取静的、被高大围墙和浓密绿植环绕的古典中式庭院门前。黑瓦白墙,飞檐斗拱,门口蹲着两尊威猛的石狮子,朱漆大门紧闭,透着一股子深宅大院的肃穆和不容侵犯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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