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那声“眼光不错”,宛如一阵春风,轻柔地拂过正厅,将最后一丝寒意与紧张彻底驱散。原本有些凝滞的空气,瞬间变得松快而温润,恰似山间的溪流,潺潺流淌着惬意。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前龙井淡淡的栗香,那香气丝丝缕缕,如同一条无形的丝带,缠绕在每个人的鼻尖,让人忍不住深呼吸,感受这份清新与宁静。
“运来,坐。尝尝这茶,雨前龙井,今年的新茶。” 林父的声音平和而随意,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锋,不过是一场寻常的饭前闲谈。他优雅地伸出手,亲自拿起那把古朴的紫砂壶。这把壶历经岁月的摩挲,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壶身上的纹理如同岁月的刻痕,记录着时光的故事。林父姿态从容,微微倾斜壶身,清亮的茶汤如同一条银线,稳定而流畅地注入旁边的两个青瓷盖碗中。热气袅袅升腾,带着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给这静谧的正厅增添了一抹温馨的气息。
梅运来心头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如潮水般将他包裹,甚至让他感觉手脚都有些发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他连忙应了一声:“要得,伯父!” 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紧张过后的疲惫。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地走到旁边的红木圈椅边。这把椅子线条流畅,造型优美,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质。他学着林父的样子,先用手轻轻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这纯粹是紧张的余韵在作祟。然后,他才小心地坐了下去。那昂贵的椅子仿佛有了生命,温柔地接纳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硌人,让他逐渐放松下来。
林彩霞也款款落座,就在梅运来身侧。她优雅地端起父亲倒的那杯茶,指尖轻轻触碰着青瓷盖碗,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和杯中透出的暖意。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静谧的阴影。她看着茶汤中舒展沉浮的嫩绿芽叶,那些芽叶在水中轻盈地舞动,如同春天里的精灵。唇角那抹冰雪初融般的笑意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些许,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已烟消云散。
林父自己也端起他那杯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他放下茶杯时,目光在梅运来和林彩霞之间缓缓扫过。那目光不再锐利如刀,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了然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仿佛他已经看透了这对年轻人的心思。
厅内一时只有茶碗盖轻碰杯沿的细微声响,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鸟鸣。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低鸣,那声音遥远而模糊,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喧嚣。这安静并不尴尬,反而像暴风雨后的宁静港湾,让人只想沉浸其中,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林父的手指在紫檀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笃笃”的节奏舒缓而随意,仿佛是在弹奏一首悠扬的乐曲。他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单纯在享受这难得的家庭氛围。片刻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闲聊家常的随意,却像一颗精准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两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说起来……”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在梅运来和林彩霞脸上来回逡巡,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那弧度里藏着三分调侃,七分洞察一切的了然,仿佛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早已布下了陷阱,就等着猎物上钩。
“当初那份‘假结婚’的协议,” 林父的目光最终落在林彩霞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老狐狸逗弄小辈的轻松,“彩霞,现在……还作数吗?”
“噗——咳!咳咳咳……”
梅运来刚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准备喝一口压压惊、润润干得发紧的嗓子。茶汤刚沾到嘴唇,林父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精准地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假结婚”!
协议!
作数?!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威力堪比后山那头野猪王的全力冲撞!梅运来只觉得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这几个字在疯狂地旋转、放大、轰鸣,如同一场噩梦般挥之不去。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圈椅里,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那只茶杯在他手中摇摇欲坠。
滚烫的茶汤泼溅出来,溅落在他的手上,烫得他手指一哆嗦,更多的茶水直接呛进了气管。剧烈的咳嗽瞬间爆发出来,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他弯下腰,一手死死捂住嘴,试图压制住这剧烈的咳嗽,但那咳嗽声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法阻挡。他咳得惊天动地,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都暴了起来,仿佛一条条蚯蚓在皮肤下蠕动。眼泪鼻涕差点一起飙出来,狼狈不堪。那身好不容易才让他感觉自在了一点的昂贵西装,前襟瞬间被茶水洇湿了一大片深色水渍,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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