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娃?”
林父的声音低沉,虽未刻意提高音量,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独有的、近乎刻意营造的平淡。每一个字都如同经过精心雕琢,掷地有声。这简短的三个字,像是两柄淬了冰的短匕,带着彻骨的寒意,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正厅里凝滞的空气,直直扎进了梅运来的耳朵里,在他的心头溅起一片刺痛。
“就凭你,也配得上我林远山的女儿?”
“乡下娃”——这三个字,如同带着尖锐倒刺的荆棘,毫不掩饰地将梅运来出身的烙印血淋淋地揭开。那居高临下的轻蔑,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配得上”——更是**裸的质疑,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他与林彩霞之间那巨大的鸿沟,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所有的差距都无所遁形。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没有声色俱厉的怒斥,甚至没有多余的修饰。就是这最直白、最本质的诘问,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它精准地撕开了所有虚伪的客套,直指这场婚姻最核心的矛盾——门第,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梅运来的内心世界轰然爆炸。
梅运来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刚才努力维持的镇定,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他那张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红得像熟透的番茄,那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一股被轻视、被侮辱的怒火,如同压抑多年的火山岩浆,在胸膛里疯狂奔涌,每一次翻滚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反驳,喉咙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那些愤怒的话语在舌尖打转。他想吼出来,想让全世界都听到:老子是乡下娃不假!但老子不是废物!老子能赚钱!老子有本事!老子对彩霞好!你凭什么看不起人?!
然而,就在这怒火即将冲破喉咙的瞬间——
一只微凉柔软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覆在了他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背上。那触感,如同一片清凉的树叶,落在滚烫的皮肤上,瞬间带来一丝舒缓。
是林彩霞。
她依旧静静地站在他身侧,姿态沉静优雅,仿佛林父那刻薄的话语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没有在她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但她覆在梅运来手背上的指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如同温柔的春风,瞬间浇熄了他即将喷发的怒火。那力量不是强硬的阻止,而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和……信任。仿佛在说:稍安勿躁,有我。
梅运来猛地一窒,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在胸膛里剧烈起伏,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他侧过头,对上林彩霞那双清冷的眸子。那眸子如同深邃的寒潭,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对他此刻反应的……了然和安抚。那丝了然,仿佛她早已洞悉他的每一个想法;那丝安抚,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林彩霞没有看自己的父亲,她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梅运来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眼神中透着关切。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正厅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如同清脆的音符,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爸,” 她开口,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运来不是外人。他是我的丈夫。” “丈夫”二字,她咬得格外清晰,那清晰的发音,如同重锤敲击在鼓面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向所有人宣告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的话音刚落,林父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变化如同平静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虽然细微,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愕、不悦和更深沉怒意的神情。他那双如同古潭般深邃平静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眯了起来,那眯起的双眼,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刃,散发着冰冷的寒光。两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死死钉在了林彩霞平静无波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空气仿佛被冻结了,正厅里弥漫的檀香气息似乎都变得冰冷刺骨。名贵的红木家具,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林父那双骤然变得锐利冰冷的眼睛,和林彩霞那沉静如水的目光之间,如同一场无声的战争,即将爆发。
父女俩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没有言语的交锋,却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加惊心动魄。林父的眼神里充满了久居上位、不容忤逆的威严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震怒。他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女儿,他林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竟然如此平静、如此坚定地维护一个“乡下小子”?甚至不惜当着他的面,用“丈夫”这个称谓来顶撞他?这简直是对他权威最直接的挑战,如同在他的尊严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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