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着刮过狼藉的药圃,卷起残叶和尘土,带来深秋刺骨的寒意。空气里弥漫着药草的苦涩、泥土的腥气和浓烈的野兽恶臭。越野车灯惨白的光柱如同舞台的追光,死死钉在药圃中央。
梅运来站在那头瘫倒如山的巨兽旁,居高临下。野猪王侧躺在冰冷的泥地里,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沾满泥浆的钢针鬃毛在灯光下显得黯淡而狼狈。它那颗巨大的头颅无力地歪着,翻着骇人的白眼,瞳孔涣散,只余一点浑浊的赤色边缘。粉红色的长舌头软软地耷拉在沾满涎水和泥浆的森白獠牙旁,粘稠的泡沫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淌,滴落在身下的烂泥里。粗重的“嗬…嗬…”喘息声从它巨大的喉管里发出,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都带出灼热的腥气,在冷夜中凝成白雾。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凶戾,那赤红如血的狂暴,仿佛被梅运来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彻底砸进了地底,只剩下眼前这头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的蠢笨巨兽。
梅运来微微喘息着,胸膛起伏。嘴角的血迹在灯光下已有些干涸,右拳指关节的红肿和破皮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冰冷的怒火在看着这头巨兽的惨状时,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疲惫、审视和……一丝极其大胆的念头!
护山神兽?
这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的思绪。
这畜生,体型恐怖,力量更是骇人听闻!若非他洗髓伐毛、肉身力量远超常人,加上生死搏杀的经验和那股巧妙的螺旋劲力,寻常修士恐怕都难以正面硬撼其锋芒!若能收服……
它那赤红的眼睛,还有它精准破坏药圃最核心区域的行为……绝对不正常!是被什么邪物侵染了?还是……这片后山的灵气,真的滋养出了这等异种?
王富贵还背靠着那块冰冷的青石,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梅老板掀翻了山”的震撼回响。二狗子蜷缩在树根下,手臂的剧痛似乎都被眼前这荒诞又恐怖的一幕暂时麻痹了,只剩下呆滞的迷茫。
梅运来缓缓蹲下身。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他没有立刻靠近那颗翻着白眼、流着涎水的巨大猪头,而是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野猪王那双涣散的、翻白的兽瞳深处。
他屏住呼吸,集中精神。丹田气海之中,那被洗髓丹淬炼、日夜吸纳灵气而生的微弱灵力,被小心翼翼地调动起来。这股力量还很微弱,远不足以支撑他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但此刻,他需要的不是破坏,而是……沟通!是探查!是威慑!
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淡青色灵气,如同初春萌发的嫩芽,自他指尖悄然渗出。这灵气极其内敛,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微不可察,却带着一种源自天地本源、温和又蕴含着生机的纯净气息。它像一条无形的、带着善意触角的丝线,缓慢而坚定地朝着野猪王那颗巨大头颅的方向延伸过去。
近了。
更近了。
灵气丝线轻柔地触碰到野猪王坚硬、冰冷、沾满泥浆的鼻尖。
“哼……” 野猪王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哼唧,那翻白的眼珠子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边缘,那点浑浊的赤色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乱而暴戾的抗拒意念,如同受伤野兽的嘶鸣,顺着那灵气丝线猛地反馈回来!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梅运来眉头一拧!这反馈来的意念,混乱、狂暴、充满了毁灭欲,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被强行压制扭曲的……恐惧?和……某种渴望?
他眼神一凝,非但没有撤回灵力,反而更加集中精神!指尖那缕淡青色的灵气光芒骤然明亮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其中蕴含的那份源自《春风化雨诀》、对草木生灵有着天然亲和与安抚的纯净生命气息,却如同投入黑暗中的一道微光,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柔和地传递过去!
“莫慌!” 梅运来低沉的声音响起,不是呵斥,更像是一种奇特的安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直接穿透了野猪王混乱的意识,“老子晓得你听得懂!你嘞力气,老子领教咯!够硬!但再硬,也硬不过老子的拳头!”
那缕带着温和生命气息的灵气,如同清凉的泉水,轻柔地冲刷着野猪王混乱狂暴的意识边缘。梅运来那低沉有力、蕴含着绝对力量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它那被混乱力量充斥的、简单的灵魂深处!
力量!它最敬畏的就是绝对的力量!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向它展示了无可匹敌的力量!那砸在眉心、将它掀翻的一拳,如同烙印,深深印在了它混沌的意识里!
同时,那缕清凉温和的灵气,又让它狂暴混乱的痛苦意识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舒适?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突然被一滴甘霖浸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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