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尾那间废弃的旧库房,孤零零地杵在几棵歪脖子老槐树的阴影里。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土坯。木门歪斜,门轴锈蚀,关不严实,露着一道黑黢黢的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经年累月的灰尘味、霉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腐烂和绝望的恶臭。
两个身强力壮、穿着合作社统一制服的巡逻队员,像拖一袋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毫不费力地将软成一滩烂泥的王富贵拖到了库房门口。其中一个皱着眉,屏住呼吸,用脚尖嫌恶地踢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陈年霉味和新鲜血腥、脓水**的恶臭扑面而来,呛得两人都忍不住后退半步。
“妈的,真他娘的臭!” 高个队员骂了一句,捏着鼻子。
“快丢进去完事!梅老板吩咐了,莫脏了大家吃饭的地方!” 矮个队员催促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力,像甩麻袋一样,将手里那团散发着恶臭的“东西”猛地朝库房那黑黢黢、布满灰尘蛛网的角落里掼了过去!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声响。
王富贵如同一块烂肉般被摔在冰冷坚硬、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甚至弹了一下,才彻底瘫软下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断折的腿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剧痛让他从半昏迷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呃啊——!”
但他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条被野猪夹子几乎夹断、又泡了一夜烂泥塘的伤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伤口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已经发黑溃烂,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水不断渗出,浸透了破烂的裤管,在地面的灰尘上洇开一小片污秽的暗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擦伤、刮伤,不少地方已经红肿化脓,散发出阵阵恶臭。他那张脸更是惨不忍睹,半边被乱发和污血糊住,露出的那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里面是死灰般的绝望和无尽的痛苦。
“行了,地方给你了!自己待着吧!” 高个队员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句,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恶臭熏晕过去。
“记住梅老板的话!再敢乱爬出来,或者靠近药圃鱼塘,老子们就真把你丢垃圾场去!” 矮个队员也恶狠狠地补充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怜悯。
两人说完,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退出库房,砰地一声将那扇歪斜的木门用力带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和声音,只留下库房里令人窒息的黑暗、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恶臭与绝望。
王富贵蜷缩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角落里,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腿上的溃烂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如同无数蚂蚁啃噬的痒痛,他知道,那是感染在蔓延。恶臭包裹着他,那是他自己身体腐烂的味道,是死亡逼近的气息。
黑暗吞噬了他。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无边的剧痛、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啃噬着他仅存的一点意识。他想哭,却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只剩下梅运来那张冰冷的脸,和他最后那句如同地狱判词般的话语:
“老子就亲自把你龟儿丢进州城最大的垃圾填埋场!让你烂在里面,跟那些臭垃圾一起发霉发臭!永世不得翻身!”
垃圾填埋场…发霉发臭…永世不得翻身…
这几个字眼如同魔咒,在他混沌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放大,带来比身体痛苦更甚百倍的恐惧!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看到了蛆虫在自己腐烂的**上蠕动…那种比死亡更可怕的、被彻底遗忘、与污秽同朽的结局!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仅存的那只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不要那样死!他宁愿被野猪拱死,宁愿淹死在鱼塘里!他不要烂在垃圾堆里!
强烈的求生欲,或者说,是对那种结局的极致恐惧,如同回光返照般,竟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他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胳膊,支撑着上半身,拖着那条如同烂木头般的断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透着一丝微光的门缝,一寸一寸地、极其艰难地爬去。粗糙冰冷的地面摩擦着他身上的伤口,带起一阵阵新的剧痛,脓血和污垢在爬行轨迹上拖出黏腻肮脏的痕迹。
库房外。
流水席的喧嚣和欢笑声隐隐传来,酒肉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与库房内散逸出的恶臭形成刺鼻的对比。两个巡逻队员并没有走远,他们被安排在这附近“照看”一下,主要是防止王富贵乱爬出来吓到人或者污染环境。
“妈的,里面没动静了?不会真死了吧?” 高个队员有点不放心地朝库房方向张望。
“死了倒干净!省得麻烦!梅老板心善,给他口饭吃吊着命,他还想咋地?” 矮个队员叼着根烟,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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