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西区,新落成的“现代农业科技培训中心”大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蓝天白云,门口花坛里新栽的绿植生机勃勃。梅运来靠在自己那辆低调但性能强悍的黑色越野车旁,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洗髓后的身姿挺拔,引来不少进出学员好奇或惊艳的目光。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时不时抬眼看向培训中心气派的旋转大门。
终于,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李二妮。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崭新的碎花连衣裙,样式是镇上裁缝铺最时兴的款,料子挺括,颜色是嫩黄的底子撒着白色的小花,衬得她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脚下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小皮鞋,袜子的蕾丝边规整地露在外面。头发也仔细梳过,编成了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发梢还用红头绳扎着。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印着培训中心logo的帆布资料袋,脸上带着参加这种高级培训后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正探头探脑地寻找着什么。
“二妮!这边!” 梅运来收起手机,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李二妮闻声转头,看到梅运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子。她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小跑着过来,麻花辫在肩头轻轻跳跃。
“梅大哥!等久了吧?” 她跑到跟前,微微喘着气,仰着脸看他,脸颊因为小跑和兴奋泛着红晕。
“没得事,刚到。” 梅运来打量着她,笑道,“哟,新衣裳?好看!这培训中心硬是气派,学得咋样?”
“学了好多东西!” 李二妮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分享的兴奋,“老师讲嘞大棚控温、滴灌技术、还有啥子…哦对,病虫害生物防治!跟我们以前土办法完全不一样!就是…就是有些词儿听得脑壳晕,记了好多笔记!” 她拍了拍手里的帆布包,宝贝似的。
“慢慢来嘛,学到就是赚到!” 梅运来拉开车门,“走,上车!说了要请你吃饭,再陪你逛逛州城,尽哈地主之谊!”
“要得!谢谢梅大哥!” 李二妮开心地应着,小心翼翼地坐进副驾驶。车里干净整洁,带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和清新剂的味道,和她平时坐的拖拉机、三轮车完全是两个世界。她有些拘谨地并拢穿着小皮鞋的脚,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车子平稳地汇入州城繁华的车流。李二妮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娃娃,趴在车窗边,眼睛不够看似的,贪婪地打量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巨大的广告牌上闪动着光鲜亮丽的明星面孔,川流不息、锃光瓦亮的小轿车,穿着时尚、步履匆匆的行人…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又有点无所适从。
“梅大哥…那些楼,怕是有几十层高哦?住恁个高,不怕摔下来啊?” 她指着一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小声问,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担忧和敬畏。
梅运来被她这质朴的问题逗笑了:“有电梯噻!嗖一下就上去了!摔不下来!”
“哦…” 李二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又被路边一家装潢得金碧辉煌、门口站着穿制服的保安的店铺吸引,“那…那是卖啥子嘞?门口站嘞人像门神一样?”
“那是金店,卖金子嘞。” 梅运来解释。
“金子?!” 李二妮瞪大了眼睛,咂了咂舌,“我们村头王婆婆有个金戒指,宝贝得不得了…这里头得有多少金子哦…”
梅运来看着她惊叹又带着点怯生生的模样,心头有点复杂。曾几何时,他刚来州城时,看啥子都像“刘姥姥”,脚杆都打闪闪。如今,他开着豪车,住着别墅,成了别人口中的“梅大师”,而眼前这个从小一起在泥巴地里滚大的姑娘,依旧带着吴家村最本真的泥土气息。这份质朴的惊叹,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也让他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柔软下来。
车子停在州城着名的“春熙路”步行街附近。一下车,鼎沸的人声、各种店铺的音乐声、食物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周末的步行街人潮涌动,摩肩接踵。李二妮下意识地往梅运来身边靠了靠,看着眼前汹涌的人潮,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莫怕,跟紧点就是。” 梅运来很自然地走在她外侧,替她挡开一些拥挤。
他们先是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川菜馆解决了午饭。李二妮看着菜单上动辄几十块的菜价,咋舌不已,在梅运来的坚持下,才点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回锅肉和一个素菜。吃饭时,她又兴致勃勃地跟梅运来讲培训的趣事,讲村里合作社最近的情况,讲王富贵被安排去看守药圃后蔫头耷脑的样子,逗得梅运来哈哈大笑。气氛轻松而愉快,仿佛回到了吴家村田埂上闲聊的时光。
吃完饭,真正的“逛街”开始了。
步行街两旁店铺林立,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李二妮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凑近瞧瞧,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碰坏了那些看起来就金贵无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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