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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母亲那带着哭腔和绝望的质问，如同冰锥刺破凌晨的寂静，也刺穿了林枫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
非法入侵计算机系统？破坏公共安全？
这顶帽子太大了！大到足以彻底毁掉陈浩这个技术天才的未来！甚至可能让他面临牢狱之灾！
是因为“textmagic”软件？还是伪造文件的事情败露了？苏正平明明已经摆平了文件的事，为什么计算机的罪名又会突然冒出来？是赵建国的残余势力反扑？还是……苏正平出手的“代价”？
无数可怕的猜测瞬间塞满林枫的大脑，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对着话筒急切地说道：“阿姨！您别急！慢慢说！公安局的人具体怎么说的？为什么带走陈浩？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他们就说小浩涉嫌用电脑干坏事……破坏了什么重要系统……直接就把人带走了……去了市局……林枫！小浩他一直老老实实……除了帮你……是不是你让他做了什么啊？！”陈浩母亲的声音几乎崩溃，话语里充满了对林枫的怀疑和指责。
帮我？！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还是和伪造文件的事情有关吗？难道苏正平表面帮忙，背后却捅刀？用一个更大的罪名来掩盖一个小罪名？或者，这是两件独立的事情，只是恰好撞在了一起？
“阿姨，您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让陈浩做任何违法的事情！”林枫语气坚决，现在绝不能自乱阵脚，“我现在就去市局了解情况！您放心，陈浩是因为帮我才被卷进来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挂了电话，林枫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父母也被惊醒，紧张地看着他。
“小枫，又出什么事了？”林建国担忧地问。
“爸，妈，没事，我一个同学出了点误会，被警察叫去问话，我去看看。”林枫尽量轻描淡写，他不能再让父母担惊受怕了。他快速穿上外套，“你们继续睡，等我消息。”
说完，他不顾父母的阻拦，再次冲出了家门，融入了凌晨冰冷的夜色中。
这一次，他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和无助。对手的攻击，已经超出了常理，指向了他无法理解和掌控的领域——计算机！这个在98年对大多数人来说还神秘莫测的东西！
他该去找谁？苏正平？不，不能再去找他，风险未知。闫书记？他对电脑一窍不通。夏记者？远水救不了近火。
只能靠自己！先去市局，摸清情况再说！
然而，当他再次赶到市局刑侦支队时，却得到了一个令他心沉谷底的消息——陈浩的案件因为涉及“计算机专业技术犯罪”，已经被转交给新成立的、更为神秘的“网络监察支队”处理！普通刑侦支队无权过问！
网络监察！98年，这个词对于小城市来说，简直如同外星部门一样陌生而可怕！
林枫站在市局大厅，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事情的性质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对手的能量，也远超他的预估！这绝不仅仅是赵建国残余势力能推动的！
他尝试向值班警察打听网络监察的地址或者联系方式，对方却用警惕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冷冷地回绝了。
线索似乎彻底断了。林枫站在空旷的街头，凌晨的寒风吹得他浑身发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面对这种降维打击，他重生者的先知和商业谋划，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浩被毁掉？
不！绝不！
林枫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既然正规途径走不通，那就只能用非常规手段！他必须知道陈浩到底犯了什么事！罪名是什么？入侵了哪里？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可能性过了一遍。陈浩是个技术宅，性格内向，除了帮自己伪造文件，他还会做什么？入侵系统？以他的性格和技术兴趣，倒不是完全没可能……但“破坏公共安全”这个罪名太吓人了。
等等！
林枫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世模糊的记忆中，98年好像发生过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本市政府网站或者某个重要单位的内部系统，似乎被一个黑客新手用某种简单的方式“黑”进去瞎搞了一下，造成了短暂混乱，后来很快被修复了。因为影响不大，加上当时网络安全概念薄弱，最后好像也没严肃处理。
难道……陈浩就是那个“黑客新手”？！时间点似乎对得上！他那个“textmagic”软件显示出的技术能力，也完全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关键是找到他被指控的具体罪名和入侵目标！
如何找到？
谁能接触到网络监察的内部信息？
一个名字猛地跳入林枫的脑海——王浩的父亲！王浩之前似乎无意中提过一句，他父亲在市政府机要部门当司机！虽然是司机，但或许能听到一些风声，或者有办法打听到一点内部消息？
死马当活马医！必须试试！
林枫立刻跑到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也不管现在是凌晨几点，直接拨通了王浩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王浩父亲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
“王叔叔您好！我是王浩的同学林枫！对不起这么早打扰您！有急事求您帮忙！”林枫语速飞快，语气焦急而诚恳。
“林枫？”王浩父亲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可能是王浩说过，也可能是最近风波太大），“什么事啊？”
“王叔叔，我另一个同学陈浩，就是那个电脑很厉害的同学，今天凌晨被网络监察支队的人带走了！罪名很吓人，说是入侵系统破坏公共安全！但我相信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可能就是好奇瞎搞了一下！王叔叔，您在市政府工作，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他到底入侵了哪个系统？事情严不严重？我们也好想办法帮他啊！”林枫半真半假地恳求道，突出了“好奇瞎搞”和“罪名吓人”的矛盾，激发对方的同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王浩父亲显然知道网络监察的厉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网络监察？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事我怎么打听？那是保密部门！”
“王叔叔，求求您了！哪怕只是一点点消息，哪个单位也行啊！陈浩家都快急疯了！他要是真出了事，一辈子就毁了！”林枫继续哀求。
也许是想到自己儿子前几天刚被林枫“救”了一次，也许是出于一点同情，王浩父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好像早上听领导打电话时提了一嘴……好像是……市供电局的什么调度系统……出了点乱子……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你也别跟人说是我说的！”
啪！电话被挂断了。
市供电局调度系统？！
林枫的心脏狂跳起来！果然！和他模糊的前世记忆对上了！就是这件事！
供电调度系统！这确实涉及公共安全！罪名可大可小！如果被定性为恶意破坏，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能证明只是技术好奇和无心之失，或许还有争取的余地！
关键点在于：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陈浩的动机是什么？以及……有没有造成实际损失！
必须立刻找到能证明陈浩“无心之失”以及“后果轻微”的证据！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林枫毫无睡意，他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陈浩家的电话。
这次接电话的是陈浩的父亲，一位老实巴交的工人，声音同样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陈叔叔！我是林枫！我打听到一点消息，陈浩可能是不小心进入了供电局的系统！您现在立刻回家，仔细检查陈浩的电脑！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下载什么奇怪的软件？或者留下什么笔记、记录？特别是关于供电局、电力系统之类的！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救他的关键！”林枫急切地指示道。
“电……电脑？好！好！我这就去看！”陈浩父亲虽然不懂，但听到有一线希望，立刻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林枫深吸一口气。现在，他需要找一个能看懂电脑、并且能信任的人，去陈浩家帮忙检查电脑。他自己对98年的电脑技术仅限于基本操作，深层次的东西一窍不通。
找谁？
一个名字浮现出来——苏晴。
她家境优渥，很可能接触过电脑，而且她善良，或许愿意帮忙。但……她的父亲苏正平态度暧昧，找她风险太大。
另一个名字——同桌王浩。他虽然不懂电脑，但人可靠，可以帮忙传递东西或者望风。
瞬间权衡，林枫选择了王浩。他再次拨通王浩家的电话，用最短的时间说明了情况（省略了危险部分），只说自己需要去陈浩家拿一份可能证明他清白的电脑资料，需要王浩帮忙带路和掩护（王浩和陈浩住一个家属院）。王浩经历过赵鹏事件后，对林枫已是言听计从，立刻答应。
半小时后，林枫和王浩在陈浩家楼下汇合。陈浩父亲红着眼圈将他们迎进门。
陈浩那台笨重的台式电脑还开着，屏幕却是一片诡异的蓝色（蓝屏了）。
“这……这怎么办？我一动就变成这样了……”陈浩父亲无助地说。
林枫心里一沉。蓝屏？是陈浩自己弄的？还是……被人远程破坏了？
“王浩，你帮陈叔叔看看家里有没有陈浩写的笔记、草稿纸什么的，任何带字的都行！”林枫吩咐道，自己则坐到电脑前，尝试着按动键盘上的按键。
电脑毫无反应。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无意中扫过电脑桌旁边的一个废纸篓。里面有一些撕碎的纸片。
他心中一动，立刻将纸篓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和王浩一起小心翼翼地拼接那些碎片。
大部分是演算草纸，但其中几张碎片上，赫然写着一些英文单词和数字组合：
“ping 202.96.128.xx”
“telnet尝试”
“默认密码？”
“好奇……看看……”
“完了……闯祸了……”
这些断断续续的词语，拼凑出一个清晰的故事——一个技术少年出于好奇，用一些刚刚从书本上学到的、极其初级的黑客命令，尝试探测和连接一个未知的Ip段（很可能就是供电局系统），甚至试图猜测默认密码，最终意外进入了某个不该进的地方，然后意识到闯祸了，惊慌失措……
这完美印证了“无心之失”和“技术好奇”！
“找到了！林枫！你看这个！”王浩也从一本编程书籍里翻出了一张夹着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供电局老系统漏洞测试？《电脑报》第xx期参考。”
《电脑报》！这是一本在90年代末极受电脑爱好者欢迎的普及性报纸，上面经常会有一些基础的、甚至是带有实验性质的技术文章！
所有证据链都指向了——陈浩并非恶意破坏，而是受公开媒体信息引导，进行了一次危险的技术尝试！
林枫的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这些证据太关键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拼接好的碎纸和那张纸条收好。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的蓝色突然消失了！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跳回到了一个熟悉的doS操作界面！似乎是系统自动恢复了？
林枫下意识地移动鼠标（其实是键盘控制光标），试图寻找电脑里的文件。在一个标着“my Log”的文件夹里，他发现了一个文本文件，文件名是“最近操作记录.txt”。
他屏住呼吸，打开文件。
里面是陈浩用英文和拼音混合写的一些日常操作笔记，时间戳就在昨天深夜！最后几条记录写着：
“尝试《电脑报》上的方法……居然成功了……进了个没见过的地方……好多数据……好像是电力的？赶紧退出来……”
“好像触发警报了……系统提示非法入侵……”
“怎么办……好像闯大祸了……”
“赶紧断电关机……希望没人发现……”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够了！这些已经足够了！这完全是一份“自首”式的记录！充分证明了陈浩的非恶意性和事后巨大的恐惧悔恨心理！
林枫立刻找来软盘，将这份日志文件拷贝了下来。又将那些碎纸和纸条小心收好。
“陈叔叔，王浩，这些东西可能能救陈浩！我现在就去找人！”林枫拿着这些“救命稻草”，再次冲出了门。
现在，他需要找一个能将这些证据以最有效、最安全方式递交给网络监察支队的人！
找律师？98年小城，懂计算机犯罪的律师恐怕不存在。
找媒体？夏记者？风险太大，可能激化矛盾。
找学校？分量不够。
最终，他的目标再次锁定了一个人——苏正平！
只有他，既有足够的身份和分量与网络监察部门对话，又似乎对“技术”相关的事情有所了解（从他之前能迅速编出“科锐平台”就能看出）。而且，他既然上次出手帮了自己，这次为了彻底平息事端（避免牵扯出伪造文件的事），或许会再次帮忙？
这是一场更大的赌博！但林枫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再次跑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苏正平留给苏晴的那个号码（他之前记了下来）。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苏正平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悦的声音：“哪位？这么早？”
“苏叔叔，是我，林枫。”林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很抱歉再次打扰您。我遇到了更紧急的情况。帮我伪造文件的那个同学陈浩，因为之前出于技术好奇，无意中进入了供电局的调度系统，现在被网络监察支队带走了，罪名可能很重。但我找到了关键证据，能证明他完全是无心之失，而且是受到《电脑报》公开信息的误导，事后也非常后悔。我希望您能帮我，将这些证据转交给相关部门，说明真实情况。否则，我怕事情闹大，反而会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林枫的话术极其讲究：1. 点明陈浩就是帮自己造假的人（暗示牵一发而动全身）。2. 强调“技术好奇”、“无心之失”、“公开信息误导”（降低事件恶性）。3. 暗示“怕牵扯出更多麻烦”（看似为苏正平考虑，实为施加压力）。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苏正平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而且牵扯进了更敏感的领域。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证据可靠吗？”
“绝对可靠！有他的操作日志和当时参考的《电脑报》信息！”林枫肯定道。
“你在哪里？”
“市局附近的公用电话亭。”
“等着。二十分钟后，会有人去取证据。记住，这件事，从头到尾，和我，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证据是陈浩家属自己找到并提交的。明白吗？”苏正平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明白！谢谢苏叔叔！”林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二十分钟后，一辆普通的摩托车停在电话亭旁，一个穿着邮电局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取了证据，没有任何交流，迅速离开。
林枫看着摩托车远去，疲惫地靠在电话亭玻璃上，几乎虚脱。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七上八下。
上午十点多，他的呼机突然响了。是王浩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浩回来了！人没事！说教育释放！”
轰！
巨大的喜悦和 relief 瞬间冲垮了林枫的神经！他差点当场哭出来！
成功了！苏正平果然做到了！
他几乎是飞奔着跑向陈浩家。
陈浩家里，一片劫后余生的景象。陈浩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眼神还有些惊恐恍惚，但人确实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父母在一旁抹着眼泪，不停地说着感谢老天爷。
看到林枫进来，陈浩抬起头，眼神复杂，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陈浩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林枫了解到，网络监察那边确实收到了“匿名”提交的证据，经过核实，基本采纳了“技术好奇、无心之失”的说法，鉴于其在校学生身份且未造成重大实际损失（只是引起了系统警报和短暂数据紊乱），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后，予以释放，但要求其写下保证书，并随时接受监督。
风波，终于彻底平息。
离开陈浩家时，林枫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连续经历了文件伪造和计算机入侵这两场远超高中生范畴的危机，他感觉自己仿佛蜕了一层皮。对时代的复杂性，对权力的运用，对人心的把握，都有了更深的认识。
然而，就在他路过一家新开的网吧门口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了贴在橱窗上的一张宣传海报。
海报上印着几个大大的英文字母——“oIcq”。
下面是一行中文宣传语：“全新网络寻呼，告别呼机时代，随时随地在线聊天！”
oIcq？！这不是qq的前身吗？！它竟然已经出现了？！而且开始做地面推广了？！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金光闪闪的机遇，如同彗星般撞入他的脑海！
相比于摆摊开店这种实体经济，互联网才是未来真正的风口所在！而即时通讯，更是风口中的风口！
如果……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中时，腰间的呼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市号码。
会是谁？
他疑惑地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却是一个冰冷而陌生的中年男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
“是林枫吗？我们是市纪委调查组的。关于赵建国同志违纪一案，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特别是，他之前指控你父亲过程中，你是否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或‘非常规手段’，获取了某些对其不利的‘证据’？我们希望你能如实说明。”
市纪委？
调查赵建国？
却追问我是如何获取证据的？
林枫的兴奋瞬间被冻结，眉头死死拧紧。
这口气……不像是来感谢他提供线索的，更像是……来者不善！
难道，扳倒赵建国，并非斗争的结束，而是……捅了一个更大的马蜂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