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江东如常,细雨绵绵。
晨风微凉,檐前滴水不断,院中梨花已过盛放,残瓣零落,随风打在青石地面上,化作无声的叹息。
整个乔府都被这蒙蒙烟雨裹入了一层淡淡的忧思之中。
一如往年,这一日,乔府将启程前往祖坟,为乔夫人祭扫。
只是,今年的清明,与往年不同。
往年,前往扫墓的,只有乔公与两位千金;而如今,大乔已为人妇,又正怀有身孕,行动不便,不能前往,便由孙策代替,与乔公一同同行。
更令人侧目的,是乔府的另外一位“女婿”——虽尚未成亲,但乔公仍特意点了周瑜同行,立在祭礼之列。
这并非礼节之失,而是乔公的深意——
这是他要向亡妻的一个交代。
他要亲自将这两个女儿的归宿,带去她的灵前,一一呈上。
这一早,天刚蒙亮,乔府中便动了起来。
可大乔却眉头紧锁,一边让丫鬟为小乔准备祭衣,一边叹息道:“妹妹……你知道吗,每年的清明,父亲都……郁郁寡欢。”
她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去年清明那日他就一夜未眠,甚至发起了高热……若不是你我姐妹二人照看得紧,怕是会出事。”
小乔听着,低垂的睫毛微微一颤,轻声道:“前几日父亲便夜不能寐……他不止一次同我说,他梦见母亲。”
她轻轻扶着窗沿,眼中泛起水光。
“梦里,母亲仍旧在那张旧榻上,面容消瘦,拉着父亲的手,轻声说:‘你要替我,好好护着她们两个……’”
小乔声音哽咽,强忍泪意,却仍无法掩去眼角的湿意。
大乔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母亲在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而今你我皆有所托,我想……若她地下有知,应也能安然了吧。”
这时,外头传来细微声响,是管家躬身走进来,轻声禀报:“二小姐,都督与将军已至前厅,请二小姐过去。”
小乔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大乔点点头:“姐姐,我走了。”
她换上素衣,乌发挽起,只簪一支白玉簪,未施脂粉,却更显得眉眼清秀、气质宁静。
前厅中,周瑜与孙策已然立于堂下。
孙策今日并无将服,而是身着一袭墨蓝色常服,神色收敛,没有往日的桀骜,显得格外沉稳。他知道今日不是喜事之日,是要陪岳丈去赴一场执念与守望。
而周瑜一袭素色宽袖袍,未佩剑,发冠束整,神情肃穆。他站在堂中,见小乔走来,目光轻轻一动,随即低下头,没有多言,只微不可察地伸出手,在她靠近时,极轻地拉住了她的手。
只是这一下,小乔心中的压抑仿佛忽然松了几分。
再见乔公时,老人果然面容憔悴,眼下浮着淡淡青色,整个人显得比平日苍老了许多。
他看见孙策周瑜二人时,只是抬头一眼,语气低哑:“备车吧……出发。”
孙策立刻上前,亲自搀扶乔公登车,而周瑜则沉默地走在小乔身侧,为她遮着细雨。四人于烟雨中缓缓而行,踏上前往乔夫人陵墓的山路。
这一程,周瑜始终未言一句,只在祭台之下,亲手执香,俯身叩拜,将心中那句未出口的“岳母在上”压入心底,以三拜作誓。
而乔公,在满是雨气与泥香的祭坛前,久久跪着不肯起身。
他颤着手摆上香果,低声说道:“夫人,你看……这两个女儿,我都……为你照料妥当了。”
“她们如今,有人护着了……”
“你该安心了……”
那一刻,周瑜忽觉鼻尖泛酸,他侧头一看,小乔眼中早已含泪。
他悄悄伸手,扣住她的指尖,握紧,未语。
清明雨细,墓前落花,旧人安眠,新人将立。
周瑜知道,从今日起,自己不仅是周家子弟和江东都督,更是——乔家之婿。
而她,也终将是他倾尽一生去守护的归处。
果然,祭奠归来第二日,乔公便一病不起。
清晨时还咳得轻浅,至傍晚便已虚弱地卧床不起。郎中几度出入,脸色愈发凝重。府内上下,一片沉寂。
夜深,院中灯火未熄,雨后的潮气尚未散去,空气沉闷得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病榻之上,乔公面容憔悴,眉眼却出奇地宁和。他缓缓转头,看着守在榻前的大乔和小乔,喃喃地低语:“夫人……我的任务完成了……这下……我可以去陪你了。”
话音落下,姐妹二人泪如泉涌,紧紧拉住父亲的手。
“父亲不许胡说!”小乔几乎是喊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还没有看见我成亲呢……”
大乔也泪湿衣襟,一手捧着乔公干瘦的手,一手覆在自己微凸的小腹上,颤声道:“爹……您孙儿马上要出生了……他还等着你抱他……”
屋外,孙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屋内沉痛气息像无形重石,压得他直不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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