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小乔马车在一处清幽的院落前稳稳停下。
院门上方悬挂着一块乌木匾额,上面以遒劲的笔法镌刻着四个大字——“明德书院”。
此处虽不显奢华,却自有一股庄重肃穆之气,青砖灰瓦,庭院深深,与闹市隔绝,正是潜心向学之所。
阿吉先跳下马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小乔缓缓下车。
小乔抬头望着那块匾额,脸上露出安心的神色,轻声道:“嗯,就是这里了,明德书院。”
此时,一阵阵清朗稚嫩的读书声从院内隐隐传来,正是《诗经·小雅》中的篇章: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那整齐划一的吟诵声,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为这静谧的院落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书卷气息。
阿吉扶着小乔缓步走进书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院内青石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几株老梅倚墙而立,枝头已缀满含苞待放的花蕾。
正堂敞开着,里面摆放着整齐的书案,十余个年纪不一的学童正端坐其中,手持竹简,随着一位年轻助教的引领,认真诵读。
整个书院氛围严谨而不失温和。
这时,一位身着青色儒袍、须发花白、目光却炯炯有神的老先生从侧厢房走出,见到他们,便和气地迎上前来,拱手问道:
“不知二位光临敝院,有何见教?”
小乔见状,立刻恭敬地敛衽行礼。
那老先生也连忙郑重还礼。
小乔轻轻将躲在自己身后的阿吉拉到身前,阿吉紧张地低着头,小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
小乔柔声开口:“先生,这是舍弟,今年已满十岁。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请问,可否让他入这书院读书求学?”
那老先生闻言,仔细端详了一下阿吉,又看了看小乔,沉吟片刻,方问道:
“恕老朽冒昧,不知夫人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
他见小乔神色微变,立刻温和地解释道:
“夫人莫要误会,老朽此问,绝非势利。实在是因为这明德书院乃是早年几位致仕的老大人为教化官宦子弟而合力兴办,并非面向所有儿童的普通私塾。若令弟并非官家子弟,老朽可为您指引去城北的官办学堂,那里亦是名师执教,学风淳厚。”
小乔经他提醒,这才恍然想起,周瑜似乎确实曾与她提过,他幼时读书的这间私塾学子不多,且同窗父辈皆为官身,他自己亦是如此。但那位教书先生却向来一视同仁,无论学子家世如何显赫,若有懈怠犯错,照样责罚不误,周瑜自己就没少因调皮或功课未熟而被罚站、抄书。
想到此,小乔心中对这位老先生更是敬重。
她微微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对老先生道:“先生,此事关乎家声,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老先生也是通透之人,立刻明白有些官宦人家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身份,以免招摇。
他了然地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气地说道:“夫人请随老朽来。” 随即引着小乔和阿吉,穿过廊庑,走向一间安静的内室,准备细谈。
到了内室,这里陈设简朴雅致,靠墙立着满满的书架,一张大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显然是老先生平日备课或与访客深谈的地方。
一个小童子恭敬地为三人奉上清茶,然后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小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老先生先抚着花白的胡须,神色温和地开口介绍:
“老朽姓陈,名文渊,字潜之。早年也曾出仕,并担任过几年郡丞,后因见惯了官场沉浮,自觉志不在此,便辞官归乡,投身教育,至今已在这明德书院执教四十余载了。”
“承蒙各方信任,老朽如今是这书院的主事。这些年来,教过的学生虽不算多,但也确有不少成才之士。”
“譬如,当今东吴的周都督,周公瑾,便曾是老朽的学生。还有如今的豫章太守孙贲将军、在吴郡主持民政的张公……等都曾在此启蒙求学。”
他看向小乔,目光诚恳:
“所以,夫人尽可放心告知身份,老朽虽不敢自称德高望重,但也深知为人师表、谨言慎行的道理,绝不会将夫人今日之言外传。”
小乔听闻老先生竟是周瑜的启蒙恩师后,眼中敬意更浓。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着陈老先生又郑重地行了一礼,柔声道:
“原来先生是我夫君的恩师,晚辈失敬了。实不相瞒,晚辈正是周瑜之妻,乔氏。”
此话一出,陈老先生先是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连忙起身,虚扶小乔,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与更多的欣喜:
“哎呀呀!这……老朽真是眼拙,竟未认出是都督夫人亲至!方才老朽还借周都督之名自夸,实在是……实在是班门弄斧,卖弄了!还请周夫人千万别介意,千万别介意!”
小乔见状,连忙宽慰道:“先生切莫这般说,折煞晚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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