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内,空气闷热得像灌了铅,白日里热浪翻滚,夜里又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城门楼上,魏军士兵顶着烈日站岗,盔甲早已被汗水浸透,甚至连金属的边角都烫得发烫。
偏偏吴军不断地进行骚扰,日夜不断,有时是深夜冷箭,有时是突袭佯攻,逼得守军精神高度紧绷,几夜不眠,眼神呆滞,眼角布满血丝。
军营内,更是一片焦躁不安。原本纪律严明的魏军将士,此刻不少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不安。有人开始悄声抱怨,有人偷偷藏起口粮,有人甚至借口伤病想逃避值守。军心,如同一锅快要烧干的水,只等一星火引爆沸腾。
将军府中,曹仁身披轻甲,脸上却尽显疲态,双眼布满血丝。他在书案前来回踱步,靴底踏在地砖上,发出“哒哒”声响。整个屋子仿佛被这一连串急促的步伐扰得燥热不堪。他猛地停住,语气压着怒火问道:
“许都的粮草,还没送来吗?”
底下的一名副将单膝跪地,额头上汗水直流,声音低弱却清晰:“回将军,属下已数次派人送信至许都,可每一次都在城北被吴军截下。那里被周瑜亲自调兵布防,重兵围守,来去皆难。”
曹仁怒拍桌案,盯着副将:“那我们现在还能撑多久?”
副将脸色苍白了一分,硬着头皮答道:“若以现有储粮而言,还能撑上一个月……可将军也知道,这时值炎夏,粮草本就难以贮存,再有虫蛀、潮湿、水土污染等损耗……恐怕……恐怕不到二十日。”
“什么!?”曹仁双目圆睁,猛地转身,大袖一摆,拂过一旁的书案,几卷竹简与书札滚落在地。他站在室中央,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眼中浮现出一丝阴翳与不安。
“我军守城虽固,可日日受扰,将士疲惫;援兵不至,士气日颓。再这样下去,哪怕墙不倒,心先溃。”
副将不敢多言,低头如蝼蚁,唯恐再惹将军震怒。
江陵城外,暑气蒸腾,阳光炽烈得几乎要把大地烤裂。
可此时,吴军中央军营,营帐却布置得井然有序,帐外高高挂起遮阳布帘,木架上整齐晾晒着士兵们洗净的甲衣,营中井水汲上来,凉意扑面,随处可见将士们坐在荫下喝着绿豆汤,吃着冰镇瓜果,神态安然,士气稳稳。
周瑜身处主帐,帐中设有冰盆,几块从江水中取出的寒石沉在盆中,降温散热。他身穿素白单衣,衣襟微敞,折扇轻摇,举止潇洒从容,指间捏着一杯凉茶,茶水色如碧玉,幽香清淡。
他轻啜一口,品得极慢,神色沉静,仿佛并非身处战场,而是在自家书斋中品茗赏景。
这时,副将掀帐入内,汗未擦尽,单膝跪地,声音铿锵:“禀都督,江东送来的粮草今早已全数卸下、封存,另派专人轮值看守,未有一粒遗失。”
周瑜点了点头,未多言,眼神却已越过帐外,看向远处的江陵。他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却带着一抹笃定的悠然,仿佛江陵就是他手中即将揭晓的棋局,只待最后一子落下。
他伸手接过案几上一块刚切好的西瓜,西瓜色红汁盈,切面晶莹欲滴。他轻咬一口,汁水四溢,顿感唇齿生津,而后随意地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地问道:
“绿豆汤呢?是否都已分配妥当?”
副将立刻起身躬身回道:“都督放心,已经分发至各营,每人每日两碗,按时取用。另有瓜果,也已平均分配,确保将士们不因酷暑而中暑倒地。”
“嗯。”周瑜满意地点头,抬手继续摇扇。他并未夸奖,却眼中透着几分赞许。
片刻之后,副将又报告道:“都督,昨夜又有三名魏军尝试夜逃,途中被我军巡逻斥候截获,现已拘押营中听候发落。”
周瑜闻言,嘴角微扬,眼神多了一分锐意。他将手中瓜皮轻轻放回盘中,轻声道:“果不其然。曹仁困守孤城,兵无粮、将无志,内外不通,他军心不稳,早晚自乱。”
他起身缓步走至帐口,目光再度望向江陵。那座曾无比坚固的要塞,如今在烈日下仿佛已浮现破败的轮廓。他淡淡一笑,语气自信而沉稳:
“你们记住,此战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持久之胜。我等不需猛攻,唯需静观其变,稳步蚕食。”他停顿片刻,又说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进攻,而是守好我方士气,安好将士之心。夏日炎炎,不可懈怠。”
“属下明白!”副将挺胸应下,领命退下。
周瑜一手执扇,身姿挺拔,长发被微风吹动。
他拿起桌上的竹简,正准备研究下一步的布防细节,任由烈阳映照在他清俊的面庞上,神情却淡然如水,唇角依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忽然,一道急报打破了沉静。
“报——!”一名身披尘土的传令兵飞奔入帐,双膝跪地,声音急促而不失恭敬。
周瑜猛地抬头,眉头微蹙,沉声问道:“说。”
士兵抬起头,额间满是汗珠:“都督!北防出事了!程……程将军来报——就在今早,数名战士忽感腹中绞痛,不久便昏厥不醒,接着病患人数迅速扩大,至午时已有近千人出现相似症状!程将军自己……也已感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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