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带来的那个关于太子与江湖人士接触的消息,像一块无形的石头投进了看似平静的湖面,在胤禛心底激起了层层警惕的涟漪,接连几日,他出入宫廷衙门,眉眼间都带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审慎与凝重,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而且是以一种冠冕堂皇的方式。
这日午后,胤禛刚从户部回来,朝服还未换下,前院便传来了宫中有旨的消息,他心下微沉,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向前厅。
宣旨太监面带标准化的笑容,声音尖细却清晰地将康熙的旨意传达:为示皇家和睦,不忘骑射根本,三日后,圣驾将启程前往京郊皇家围场秋狩,所有成年皇子及家眷皆需随行。
“儿臣接旨,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胤禛领着府中众人跪拜接旨,面色如常,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对秋狩的期待,送走了宣旨太监,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看着主子的脸色:“爷,您看这……”
胤禛站在前厅中央,背对着众人,目光投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秋狩人员繁杂,龙蛇混杂,护卫难度何止增加了数倍,,若是有人想趁机做点什么,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几乎立刻就将这道旨意与苏培盛前几日的密报联系了起来。
太子,他那位好二哥,是真的狗急跳墙,准备在围场这等开阔地界动手了吗?目标是冲着他来,还是会波及清仪和晖儿?
一想到晖儿那粉嫩的小脸,再想到清仪,他心头猛地一紧,一种混合着担忧与后怕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重生归来,他最大的软肋,最珍贵的宝藏,就是他们母子。
他几乎是立刻转身,脚步比平时急促了许多,径直朝着正院的方向走去,连朝服都忘了换。
苏培盛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心里明镜似的,连忙小跑着跟上。
正院里,依旧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弘晖午睡刚醒,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赖在清仪怀里撒娇,清仪拿着一块温热的湿帕子,正耐心地给儿子擦脸,胤禛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带进一身微凉的秋意。
“阿玛!”弘晖看到父亲,立刻清醒了,张开小手就要抱,胤禛脚步顿住,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纷乱,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上前从清仪怀里接过儿子,习惯性地掂了掂,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清仪身上。
清仪抬眼看他,见他穿着官袍就进来了,眉头微挑:“爷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有些不稳,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沉郁。
“刚接的旨,”胤禛抱着弘晖,在清仪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皇阿玛下令,三日后去京郊围场秋狩,所有皇子家眷都要随行。”
他说完,目光就紧紧锁在清仪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像是要从她这里寻求某种确认或者安慰。
“秋狩?”清仪还没反应,她怀里的弘晖先兴奋起来,小胳膊搂住胤禛的脖子,“阿玛!是去打大老虎和大狗熊吗?晖儿要去!晖儿要看!”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驱散了一些凝滞的气氛,清仪的反应则平淡得多,她拿起刚才给弘晖擦脸的帕子,又顺手替胤禛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随意:“哦,那就去吧。”
她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只是答应去隔壁串个门,而不是踏入一个可能暗藏杀机的险地。胤禛看着她这反应,一时有些语塞,他预想中的担忧、抗拒,或者至少是疑问,一样都没有,就好像他刚才说的不是危机四伏的秋狩,而是明天天气不错。
“你……”胤禛组织了一下语言,眉头又蹙了起来,“围场不比府里,在外头,人员杂乱,护卫起来难免有疏漏之处,我担心……”
“担心你们的安全。”这话在他舌尖滚了滚,没有完全说出口,他不想在晖儿面前说这些,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紧张,徒惹她笑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担心。
清仪将帕子放到一边,伸手把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兴奋不已的弘晖接过来,让他站在自己腿边,这才抬眼看向胤禛,眼神清澈见底:“山林之间,气息倒是比这京城里清新些。”
她顿了顿,似乎在感受什么,补充道:“灵气也更为充裕自然,于修行有益。”
胤禛:“……”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灵气、修行,再看看旁边蹦跶着喊看大老虎的儿子,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担忧焦虑,好像有点多余,甚至有点傻。
是啊,他差点忘了,他这位福晋,可不是什么需要他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的娇弱花朵,她是能抬手间让枯木逢春、千里之外决人生死的修仙大佬!山林灵气充裕?搞不好对她来说,去围场就跟回自己家后花园差不多自在?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半,但另一半却绷得更紧了。他担心的不是她应付不了,而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对方用了什么她没留意的世俗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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