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剑圣 第12章 驭气乘风

正是：

年年柳色与花新，骤眼红尘岂可分。莫道寒鸦倾寂寞，可能它是过来人。

话说众人离开了常遇春大营的各自东西，赵湘凌满腹疑团，千头万绪，但又一时整理不来，骑着黑马一时间不知往何处去。纵马在草原乱走一通，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举目一望，原野宽阔，四周皆无可识别的地标。于是调转马头，试图找回自己刚才的蹄印，然后走一段回头路，直到自己认得路，再考虑去何处。

走了半晌，好像对周边依旧没有什么印象，心下开始有点烦乱。忽见在不远处有一个青衣人，在前方的路边缓缓前行。赵湘凌心想，正好有路人，去问问路人，于是就催马过去。

谁知过了好一会，那个青衣人好像依旧在前面，赵湘凌开始感觉不对劲了，因为现在虽然自己不是催马奔跑，但她胯下的这匹黑马行进速度也是远超过常人的。又走了一程，这个青衣人依旧一直在自己前面缓行，似乎自己快，他就快，自己慢，他就慢。她真心觉得不对了，人家可是背对着她的，她的行速怎么可能被他人掌握？

赵湘凌催马跑去，霎时间和那人缩短了大段距离，赵湘凌目的只是问路，不是和那人赛跑，眼见追上了，就放慢马速，对青衣人喊到：“大叔，我在原野迷路，不知先生能否带我去附近市集。”

青衣人转头向赵湘凌一笑，问：“你是赵湘凌？”

赵湘凌一惊，此人果然是冲自己来的，一拱手：“在下正是赵湘凌，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青衣人笑着说：“是就行了，有三封信件和你有关，或许能救你一命。”说完，一扬手，三封信件，平缓飞出，翩然落到赵湘凌身前。

要知道两人距离至少三四丈外，三封信如此平缓飞来，青衣人的功力实在不容小觑。赵湘凌一扬手红丝绸缠住自己手掌，然后接下来信，毕竟对方来历不明，她担心信上有毒，所以用丝布包住自己的手才接下信件。

接下信后，赵湘凌仔细地看过信封，非常普通，没有任何异样，正准备打开，却听见青衣人说，“信不要弄坏，还有用”。

赵湘凌心想，原来信是偷出来的。现在既然信件没事，赵湘凌就放心打开第一封信件，只见第一封信件是，魏王写给星宿海顾万城的，多是客气话，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魏王想约星宿海顾万城在嘉峪关一带会面。赵湘凌看完后又打开第二封信，信上是写给云上神龙司马阳的，大概的内容，是说要云上神龙到德宁领导组织杀手，去偷袭常遇春，在信上给出了会派去协助司马阳的十几个杀手，并说明赵湘凌并不在行动名单，如果有需要连她也杀了。赵湘凌看完面色阴晴不定，因为信上虽然写的是如有需要，但她也知道，队伍中有高宏，杨凌锋等人早就对自己图谋不轨。这些事情魏王不是不知道。他们要是联手欺负自己，然后杀害，再给魏王一个有需要才把自己杀了的理由，相信魏王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第三封信是司马阳寄出，收信人是高宏。信件内容大致是德宁镖局的一些部署工作，前面都写得很正常，但到了后面，却见到司马阳写到，贤弟所好，今有良机，愚兄定当定力，好让贤弟早日抱得佳人。

赵湘凌心下恼火，但面上却不发作，问青衣人，“阁下是谁？这些信件从何而来？”

青衣人诡异一笑，又抛出一布包，赵湘凌依旧用红绸包住手然后才接，见到上面无异常，才打开布包，布包内一共有两件事物，一件是一片变形了的金鳞，一件是一块烧了一半的檀香。

赵湘凌首先认出了金鳞是从司马阳的滚龙刀刀鞘上的饰物，虽然滚龙刀刀鞘上有几十片金鳞，偶尔掉一两片也不稀奇，但从变形了的金鳞上的指痕可以看出，这片金鳞确实是人用手指捏下来的。

然后有看见，那块烧到一半的檀香上有一行细字，至正二年魏……后面的字已经已经随檀香被烧毁。赵湘凌见过这种檀香，知道上面刻着的是檀香的年份和魏王府。

两件事物显然是对应三封信，半截檀香是在魏王府带出来，对应魏王写给星宿海的信件，金鳞是对应魏王写给司马阳的信件。赵湘凌稍一沉思，又重新打开魏王写给司马阳的那封信，仔细再看了一次，看完后又仔细的看了一次另外两封信。再举起那封信对青衣人说，“所以这两封信是，在司马阳手上出偷来，还要再还回去？”

青衣人一点头，“不是，其中一封信，临摹的，另一封信是司马阳派人送出后，我再偷。司马阳身上的那封信，不好偷。”

赵湘凌，“哦！”了一声，然后问，“你给我看三封信，是为何？”

青衣人说，“魏王议和是假，缓兵是真，你已经是弃子。”

赵湘凌：“所以阁下愿意指点一二？”

青衣人说：“你见过常遇春，现在明军正处于用人之际，为何不试试去投奔他？”

赵湘凌：“他为什么要接纳我？”

青衣人诡异一下，“从能力而言，你武功高强，又有重要情报。从道义而言，你虽然曾经助纣为虐，但现在确实是想平息干戈。形势上说是他们放弃你。何不借此机会弃暗投明？”

说完又刨出一物，赵湘凌第三次接抛来之物已经没有用红绸包手了，谁知这次一上手觉得来物略重，定眼一看，是一块黑铁铸成火焰形状的贴牌。两面差不多完全一样，一面写刻着一个“令”字，另一面刻着一个“韦”字。

青衣人说：“带这个铁焰令去见常遇春，他会相信你，但不要被旁人看见。另外那两封信还我”。

赵湘凌，一扬手两封信夹杂着劲风飞向青衣人，另一封信，自己收好。

青衣人举手就收回两封信，然后一揖整个人就飘然而去。

看着青衣人，暗暗吃惊，心下赞道：“好轻功”。她自己武功本身就是以灵动多变见长，对轻功自然有相当的依赖，如今见到如此上乘的轻功的，又怎会不向往。随即策马跟着青衣人，不久便见到一片营帐。

赵湘凌远望确认是常遇春大营后，再看青衣人所在处，已经没有了人迹，空余冷冷斜阳，和空空草地。

赵湘凌重回军营，军士认得她是常遇春刚才离去的朋友，于是去向常遇春通话，常遇春出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两个人，正是铁冠道人张中，和那位叫冷先生的高人。常遇春见是赵湘凌回来，带赵湘凌进入营帐，然后支开众人，看过那枚像铁焰一样的令牌，再交还给赵湘凌，向赵湘凌介绍起，铁冠道人张中和冷谦，至于那个青衣人，常遇春见既然他没有告知赵湘凌，也就没有跟赵湘凌说了。最后常遇春向再三赵湘凌强调不要告知别人这些人的身份，赵湘凌表示自己知道。

赵湘凌说明来意，其余三人均表示相信，于是专门给赵湘凌准备了营帐休息。赵湘凌谢过常遇春，抵挡不住倦意，一觉醒来已经是夜晚了，他粗略地吃了点干粮，就听见营门外有声响，原来是彭和尚的八个弟子，也来到军营。这时彭莹玉彭和尚已经战死，在赵湘凌看来，这群人显然就是当年那个被称为魔教的明教。

明教与朝廷对抗，赵湘凌在魏王府上是有所闻的。由于魏王保存实力，不像汝阳王那样和明教大举对碰，所以赵湘凌反而一直和明教没有任何交集。如今自己被魏王府放弃，还要依托庇佑于明教门墙下，忽然自己内心中的傲气又被激起，觉得且不说自己未来是否真的要加入明教，即使是，自己也不能不做任何事情就享受明教的恩惠。既然魏王府和明教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既然杀手已经派出，自己为何不处理了这些对自己不利的杀手，也可以减轻常遇春被行刺的风险。

既然想到这点，就出门跟上常遇春，此时正好陈禺来到营外，后面就是陈禺和张中比剑的事情。原本在众多人中，在武功上她最忌惮的是陈禺，而陈禺的立场又一直不清楚，所以一直想办法想除掉陈禺。但这次再看见陈禺展示的刀法，觉得陈禺也并非不可战胜，于是制定了针对陈禺的战术。

晚上等陈禺离开后，她就向冷谦提出，自己去找陈禺入伙一起对付魏王府高手的想法。冷谦表示可以接受，让她去和陈禺，但明确不能向陈禺透露明教的事情。赵湘凌心中觉得明教也颇有问题，张中明明已经在军营前和陈禺交手说了自己姓名，还到处跟人说不要透露自己的事情，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你们说不透露就不透露吧。

出了军营，赵湘凌一袭红衣，背着紫青双剑，骑着黑马，马上还带着红色雨伞，很快就远远见到陈禺的背影了，但她却不急追上去，只是跟着，直到见到陈禺拴马在树头，然后再在树头上打坐，才决定出手。

陈禺不同赵湘凌，去古城驿站前，就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而且当日在驿站中虽然没有出手，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精神高度汇聚，随时准备出手，之后送老将军回营后，又马上来常遇春大营，又和张中比剑，人已经疲劳到极点。赵湘凌是刚睡完一觉，又找到新目标，精神状态和陈禺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赵湘凌依旧不敢轻易接近，一直潜行到距离陈禺三丈左右的时候，她心知以自己的轻功在这段距离内确实可以闪瞬到达陈禺身前，但陈禺一定会察觉，这样两人势必交手。所以她慢慢地解下紫青双剑，放下其它重物，慢慢等着。果然这个机会马上就来了，随着落叶莎莎，淡云迂回，草原上再次刮起一阵长风，她立即催动真气，运转体内玄功，瞬间拔地而起，向前跃于空中，然后红伞一开，整个人融入长风，乘风而行落到陈禺身前。因为她实在怕陈禺暴起，于是在空中时已经算好若陈禺察觉，就出手点陈禺身上哪些穴道。

陈禺只道地上有杂草枯叶，谁都不可能踏过地上枯叶杂草不发声音，后来也听到长风扫落叶的声音，判断得出风向，风力，也感受到来风虽然略有差异，但大致无碍，哪里想到赵湘凌以自身决定轻功，乘风而来，就是为了掩藏自己气息。

但由于最后赵湘凌急停于陈禺身前，所以鬓发依然有惯性向前飘起，扫在陈禺面上。陈禺惊觉立即睁眼，但此时二人距离甚近，于是他立即穴道被封。

赵湘凌一击得手，得意非凡，她也知道，陈禺现在身有任务，于是把握机会，把陈禺好好戏弄一番，又再帮陈禺回到军营。并和陈禺定下盟约，之后的事情，在前文已经有叙述了，这里暂且跳过。

……

话说赵湘凌和陈禺结盟去铲除魏王府，他们就一边乘夜出行，一边交流关于魏王府各高手的情况。

繁星如雨，明月如鉴。陈禺忽然道，“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应该是司马阳。”

赵湘凌问：“为何是他？”

陈禺道：“第一，他是我们暂时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落单的；第二，很多信息包括你获知的，和你猜的，都有可能通过他来获得确认；第三，如果我们一击成功，必定会对对面带来啊极大的震撼”。

赵湘凌又问：“但你有把握赢他？”

陈禺回答：“这得先好好研究一下他这个人和武功了”。

……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预计明天中午才到德宁，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天。那是因为三天前，司马阳把一封重要的书信落在自己的书房，所以他自己中途折返再归队。

类似这种忘掉重要物件的事情，上一次发生具体在什么时候，司马阳已经忘记了。多年来司马阳已经变得如同一台无比精密的仪器，任何人都很难从他的言行中挑出丝毫错漏。

虽然他个人折返在归队，但他也不担心这趟镖，因为晋宁镖局的名头在大都周边本来就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江湖上问谁敢碰晋宁镖局的镖车？

但这天晚上，司马阳，没有入睡，一种奇怪的感觉围绕着自己。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想在睡觉之前试试自己的武功，以前当他心里感觉不舒服的时候，他都会试试自己的武功，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武功才是应对困难的最重要倚仗。这次也不例外，他带着自己两件成名武器鎏金滚龙刀和精钢碎骨爪，静静走到营地边上。先是舒展了一下根骨，然后缓缓地从鎏金刀鞘中拔出滚龙刀。原来这柄传说中的滚龙刀是一柄雁翎刀，但要比普通的雁翎刀略大，刀背也厚很多，月光照在滚龙刀上，缓缓流动，扫过刀身上如云如羽一样的钢纹，透露处摄人心魄的寒意。

司马阳举着半出鞘的宝刀，整个人如老僧入定一样一动也不动，任猎猎的寒风吹着衣襟和袖口。就是这种极静的站立，慢慢地连他这个人的存在都让人失去忘记，与周边环境近乎融为一体。此时即使路边有人经过都未必察觉到站立着的这个是人，更察觉不到他手上的那柄刀，此时他整个人的气息已经高度内敛。这种状态，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忽然刀光一闪，一株人抱粗的大树，拦腰断开，轰然倒地。

此时司马阳已经恢复到原来状态，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众镖师，趟子手纷纷前来查看，一看是总镖头在试刀，方自离去。

司马阳等众人走后，又围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回到之前砍树的地方，忽然停下，一双炯炯的目光射向树林深处，树林深处没有任何的回应，却好像有另一双眼睛盯着他。这种无形的压力，挥之不去，司马阳“哼”了一声，转身回营。显然这次挥刀并没有把他满心的压抑挥舞出去。

直到他走后良久，树林刚才被他凝视的地方，才缓缓走出一个人……一个带刀的人。

……

次日，红日初出，镖队众人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司马阳回到昨日砍树的地方，仔细看着大树断口，想找出自己昨晚挥出那一刀的瑕疵……。

正当他凝神观木时，忽然感受到前方有轻微的脚步声，以他多年的经验和耳力听出，那是在三丈开外高手凝气移步的脚步声。

司马阳微微一笑，心下说了一句“正主终于来了”，抬头望向前方。只见来人霓裳红纱在晨风中摆动，映衬出起绝妙的身材，她背后背着一柄红伞，在她身前的地上连鞘插着两柄宝剑，正站在白杨树下微笑的看着自己。

正是：白杨秋日晓风新，红霓轻纱绝妙人。罗伞绸丝青紫剑，去来天下不留痕。

来人正是赵湘凌，她见司马阳抬头望向自己，也盈盈一笑，问：“司马总镖头，别来无恙嘛？”

司马阳见赵湘凌这种架势，这种场景出现，自然明白今日少不了一场恶战。但他本来就不惧赵湘凌，对于自己和赵湘凌之间的武功优势，他还是有足够的自信的。于是也“很有风度”的一拱手，对着赵湘凌说，“原来是王妃，老朽向王妃问安了！”

前面有说，赵湘凌名义上是魏王的王妃，实质上是魏王的杀手，这点魏王府高级武士基本知道，更不要说像他这种重要人物了。司马阳对赵湘凌用这样的称谓，意思十分明显，如果你还是魏王妃的话，我还当敬重你，你不是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

赵湘凌听完也不生气，离远将一物抛给司马阳，司马阳伸手接过，见到是半截烧剩的檀香，正是刻着“至正二年魏……”的那一块檀香，檀香的最早出处司马阳当然知道，也不惊奇。赵湘凌再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手指上夹着那片金鳞，对司马阳说：“有事可能要请司马总镖头移步一说”。

赵湘凌要引开司马阳，这点司马阳哪里不知道，他只要不离开镖队，无论是他还是镖队，都基本万无一失。但因为二人武功差距上建立的自信，和对镖队镖众生命的漠视，让司马阳的内心忽然产生出一道邪念，微笑着对赵湘凌说：“请王妃带路！”

赵湘凌收回信件，拔起插在地上的两把宝剑，转身走入白杨林，司马阳快步跟上。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左手戴上了精钢碎骨爪，提着滚龙刀。

赵湘凌和司马阳一战此时已经势在必行，但司马阳武功明显在赵湘凌之上，赵湘凌如何应对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