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群星挣脱轨道 第190章 晨光与算法之外的温度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教室里的灯光已经亮起，映照着一个个埋头苦读的身影。中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时间的流逝从不停歇。

予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阳光透过玻璃，在她专注的侧脸投下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正蹙着眉，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方，与一道涉及电磁感应的复杂题目僵持着。

阳悄无声息地在她旁边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打开平板进入他自己的世界。他观察了她几秒，精准地捕捉到她眉心的褶皱和略微加快的呼吸频率——这是他内部数据库里标记为“解题受挫”的典型特征。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身体微微倾向她，然后用他那块寸步不离的平板电脑，不偏不倚地盖住了她正在演算的草稿区域。

予的思路被打断，有些恼火地抬起头，撞进他平静无波的镜片后。

“检测到目标个体‘予’的皱眉频率超过阈值，脑啡肽水平预估下降15%。”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情绪，但内容却让予愣了一下，“需不需要启动‘学神亲辅’模式？提供最优解题路径，附带三种衍生变形题解析。”

予眨了眨眼，消化着他这番话里那股混合着绝对理性与某种……新型“恶劣”的意味。她放下笔，抱起手臂，故意板起脸：“阳大学神，你的数据库里有没有记载‘打扰别人思考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这一条？”

“记录在案。”阳从善如流地点头，镜片反射着冷光，“但根据历史数据回溯，我的介入能使你的平均解题效率提升37.4%，负面情绪持续时间缩短52.1%。综合评估，利大于弊。”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服务收费，一次一块黑巧克力，纯度70%以上。”

这话彻底把予逗笑了，刚才那点被打扰的不快烟消云散。她拿起桌上那块用来画辅助线的橡皮，毫不客气地朝他砸过去：“想得美！我自己能搞定，带着你的算法和巧克力一起滚蛋！”

阳似乎早已预判到她的行动轨迹，右手以一个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角度抬起，稳稳地将橡皮接住，指关节都没有多弯曲一度。他低头看了看那块橡皮，又抬眼看向予因为薄怒和笑意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庞，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像素点。

“目标个体‘予’的反抗行为，经面部微表情分析，判定为‘佯怒’，真实情绪以愉悦为主。本次交互，愉悦度输出预估 15%。”他像是在做实验记录般低声陈述，然后将橡皮轻轻放回她的笔袋旁边，“巧克力记账。需要时，发出请求信号即可。”

说完，他终于打开自己的平板，沉浸到复杂的流体力学模型中，仿佛刚才那段“**型性偏差”插曲从未发生。

予看着他迅速进入绝对专注状态的侧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底却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和……得意。她能感觉到，阳那套严密的数据堡垒，似乎正在被她撬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有名为“感觉”的东西，正试图渗透进去。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那道物理题，思路竟意外地顺畅了一些。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划掉之前的错误步骤，开始新的演算。阳光正好，落在纸上，也落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而在教室的另一角，丁的晨光却远没有这般明亮。

她刻意提前了二十分钟到校，本以为能避开那个人，享受片刻的安宁。然而，当她推开教室门时，那个倚在她座位旁边窗边的修长身影，让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卿今天戴着一副新的金丝边眼镜，镜链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与他雪白的发丝形成诡异而精致的对比。他手里拿着一本装帧精美的外文诗集，似乎正读得入神。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丁，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堪称优雅的弧度。

“早。”他合上书，声音温和，“今天天气很好，适合晨读。我猜你会喜欢佩索阿的诗，所以带来了。”他将诗集轻轻放在她的桌角，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放置自己的物品。

丁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本诗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视线无处安放。恐惧感再次攫住了她，比以往更甚，因为他这次甚至没有制造“偶遇”，而是精准地预判并“等待”了她的到来。

她没有去碰那本书，也没有回应他的问候，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将书包塞进抽屉，动作僵硬地拿出课本。

卿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和回避。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上，那细微而动人的瑕疵。

“你昨晚似乎没休息好。”他忽然开口，声音放得更轻，如同耳语，“眼底有淡淡的阴影。是担心下周的数学小测吗？”

丁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笔。他怎么知道她昨晚没睡好？他怎么知道她在担心数学小测？一种被无形之手从里到外彻底窥视的寒意，沿着脊椎一路爬升。

他没有等她回答，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打开，里面是几颗包装精致的白色糖果。

“薄荷糖，提神。”他递过来一颗，“放心，密封包装。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它。”

丁看着那颗糖，内心在剧烈挣扎。拒绝？他似乎总能找到更让她难堪的方式“关心”她。接受？那无异于饮鸩止渴。最终，在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地伸出手，指尖擦过他微凉的指尖，将那颗糖抓了过来，紧紧攥在手心，却没有吃。

卿看着她完成这个动作，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那本诗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晨间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丁死死盯着手心里那颗糖，包装纸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恐惧依旧浓重，但在那恐惧之下，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头悄然浮现：他……好像真的很了解她需要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自我厌恶和恐慌。

她不知道，这种细微的、被迫的“接受”和随之而来的“习惯”，正如同水滴石穿，在她心灵的堤防上，凿开第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教室前方，予终于解出了那道难题，心情舒畅地舒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阳的方向。阳似乎心有所感，也从平板上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予冲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用口型无声地说：“我赢了。”

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在平板的某个加密日志里，新增了一条记录：

【观察日志 - 日期编码】

目标：予

事件：独立解决高阶物理难题

观测数据：解题时长超出最优解17.3%，但成功率100%。

新增变量分析：目标在解题成功后，向观测者展示了非语言性胜利宣告。此行为无法被现有情感模型完全归类，暂定义为‘共享成就愉悦’。

备注：该变量对系统整体‘愉悦度’的影响待进一步评估。巧克力债务， 1。

窗外，晨光愈发明亮，照亮了书本，也照亮了这间教室里，悄然涌动的、算法无法完全量化的青春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