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楼 第70章 码头之约

紫禁城的宫墙在暮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玉玲珑坐在宫女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腰牌。车窗外，巡逻的禁军甲胄在灯笼下泛着冷光，靴底踏过青石板的声响规律而压抑，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碎玉剑藏在裙摆夹层中，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姑娘莫怕，太后慈眉善目，定会喜欢你的。” 掌事宫女李氏坐在对面，鬓边的珠花随着马车颠簸轻颤，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只是宫规森严，待会儿见了太后，说话可要格外小心。” 她的目光总在玉玲珑的袖口停留，那里正是碎玉剑藏身的位置。

玉玲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警惕：“多谢李姑姑提醒，小女子谨记在心。” 她故意让声音带着几分怯意，符合一个初次入宫的江南女子形象。青婆婆教过的伪装术此刻派上用场，指尖掐着的安神香让她的气息平稳柔和，完全不像身怀绝技的江湖高手。

马车在长春宫门前停下，李氏带着玉玲珑穿过抄手游廊，廊下的宫灯映着廊柱上的缠枝莲纹，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混合着檀香的气息，让这座宫殿显得格外压抑。玉玲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发现暗处至少有六名东厂缇骑在巡逻，腰间的铁爪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太后正在小憩，姑娘先在偏殿等候。” 李氏将她领到一间陈设雅致的偏殿，转身时状似无意地碰了碰玉玲珑的袖口，确认没有硬物后才放心离去，“御医稍后就到，姑娘切勿随意走动。”

殿门关上的瞬间，玉玲珑立刻走到窗边，借着窗纸的缝隙观察四周。长春宫的布局呈 “回” 字形，太后的寝宫在最中央，四周的配殿都有缇骑把守，唯一的逃生路线是后院的假山密道 —— 这是青婆婆日记中记载的宫廷秘道，没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她从发髻上取下银簪，轻轻撬开墙角的地砖，下面果然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半张残缺的地图，正是长春宫的机关分布图！玉玲珑将地图牢记在心，刚要复原地砖，就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连忙端坐回椅子上，装作研究医书的模样。

推门而入的不是御医，而是东厂提督崔呈秀。他穿着一身蟒纹官服，面容阴鸷，目光像毒蛇般扫过玉玲珑：“你就是陆大人推荐的医女？” 他走到桌前，拿起玉玲珑带来的医书翻看，手指在书页上留下淡淡的黑痕 —— 那是长期接触毒药留下的印记。

玉玲珑起身行礼，垂眸掩去眼底的厌恶：“回大人，小女子只是御医助手，不敢称医女。” 她注意到崔呈秀的指甲泛着青黑色，袖口隐约露出几个针孔，显然中了某种慢性毒药，急需 “还魂散” 解毒。

崔呈秀冷笑一声，将医书扔回桌上：“听说你带来了玲珑楼的秘方？” 他步步紧逼，身上的血腥气让玉玲珑几欲作呕，“只要你把‘还魂散’的配方交出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何必跟着陆炳那个老狐狸送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李氏的声音：“崔大人，御医到了。” 崔呈秀不满地哼了一声，临走前狠狠瞪了玉玲珑一眼：“好好考虑我的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铁爪在门框上留下五道深深的爪痕，警告意味十足。

御医诊脉时，玉玲珑借口学习，仔细观察太后的病情。老太太面色蜡黄，呼吸急促，脉象紊乱却有力，根本不是久病之人的症状 —— 这是中了慢性毒药 “牵机引” 的典型症状！而这种毒药，正是黑风堂的独门秘药，崔呈秀果然与黑风堂勾结，用毒药控制太后！

“太后的脉象虚浮，需要静养。” 御医写下药方，语气带着无奈，“只是这药石只能缓解，不能根治，还需名贵药材调理。” 他偷偷给玉玲珑使了个眼色，指尖在药方上的 “当归” 二字上停顿片刻 —— 这是锦衣卫的暗号，意为 “情况危急，速寻对策”。

诊脉结束后，玉玲珑跟着李氏离开长春宫，马车行至半路突然改道，朝着宫外驶去。她心中一惊，刚要动用暗藏的信号弹，就听到李氏低声说：“姑娘莫怕，是陆大人的安排，码头有要事相商。” 她从袖中取出块锦衣卫令牌，上面刻着 “紧急” 二字。

马车在永定门码头停下，夜色中的码头灯火通明，数十艘货船整齐排列，搬运工们正忙碌地装卸货物，看似寻常的景象下却暗藏杀机。玉玲珑跟着李氏穿过货栈，在一间堆满药材的仓库里见到了陆炳和傅红雪。

“你来得正好。” 陆炳递给她一杯热茶驱寒，“刚收到消息，黑风堂今夜要在码头交易一批毒草，买家是崔呈秀的心腹。” 他展开一张码头地图，指着最东侧的三号货栈，“交易时间定在三更，我们计划一网打尽，拿到他们勾结的证据。”

傅红雪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她肩上：“码头的守卫都是黑风堂的死士，擅长用毒和机关。” 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这些是我们安插的暗卫，负责外围接应，我和你潜入货栈核心，夺取交易账本。” 他特意在 “我们” 二字上加重语气，显然担心玉玲珑的安全。

玉玲珑看着地图，突然指着四号货栈：“这里的地形最适合设伏，为什么不利用？” 四号货栈紧邻河道，背靠高墙，只有一个出入口，是典型的 “关门打狗” 地形，“我们可以先在河道布下渔网，截断他们的水路逃生路线，再在货栈内设置迷烟机关。”

陆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姑娘对码头布局很熟悉？” 这个计划周密得不像初次涉足江湖的女子能制定的，倒像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手笔。

玉玲珑微微一笑，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河道：“青婆婆曾带我打理过江南的码头生意，这些都是基本常识。” 她没有说的是，玲珑楼的暗线遍布天下码头，黑风堂的交易路线早就被青婆婆记录在案。

三更时分的码头，雾气弥漫。玉玲珑和傅红雪穿着搬运工的服饰，推着一辆装满药材的推车，混在送货队伍中靠近三号货栈。栈外的守卫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骷髅令牌 —— 这是黑风堂死士的标志，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暗号‘七星望月’。” 傅红雪低声说出暗语，这是从慕容复口中审出的黑风堂密语。守卫核对暗号后放行，却在两人进入货栈时突然拔刀相向：“拿下他们！” 原来崔呈秀早就识破了计划，故意放出假消息引他们上钩！

傅红雪立刻挥刀迎敌，玄铁剑在雾气中划出冷冽的弧线，瞬间斩杀三名死士。玉玲珑趁机推倒药材推车，挡住追兵的去路，同时甩出烟雾弹，货栈内顿时一片混乱。“走密道！” 她拉起傅红雪冲向货栈深处，那里有青婆婆标记的逃生通道。

密道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人通过。傅红雪在前开路，玉玲珑断后，两人在黑暗中快速穿行。通道尽头连着四号货栈的地窖，推开门的瞬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 地窖里堆满了木箱，上面贴着东厂的封条，里面装的竟是准备运往边关的军粮！

“黑风堂在倒卖军粮！” 傅红雪打开一箱军粮，里面的米粮早已发霉变质，还混着沙石，“崔呈秀用毒草冒充药材运出京城，再将军粮偷运到黑市倒卖，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将账本塞进怀中，“这些都是铁证！”

地窖外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玉玲珑爬到通风口查看，只见码头已是一片火海，锦衣卫与黑风堂的人正在激战，陆炳正指挥手下拦截逃跑的货船。“他们想烧毁证据！” 玉玲珑焦急地说，“我们必须把军粮和账本安全送出去！”

傅红雪却摇头：“正门已被封锁，只能从水路突围。” 他指着地窖深处的暗河，“这是连接护城河的秘道，青婆婆的日记里提到过。” 他将玄铁令牌交给玉玲珑，“你带着账本先走，去找陈长老，我引开追兵。”

玉玲珑按住他的手腕，眼中闪过坚定：“要走一起走。” 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罗盘，“这是玲珑楼的水战罗盘，能指引暗河的流向。” 她拉着傅红雪跳入暗河，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两人，却浇不灭心中的斗志。

暗河的水流湍急，两人借着罗盘的指引奋力向前游。玉玲珑的水绿色裙摆被河水浸透，却依旧紧紧攥着怀中的账本。傅红雪在前方开路，用玄铁剑劈开水中的暗礁和网阵，剑身与礁石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两人钻出暗河，发现竟身处城郊的芦苇荡，远处的码头火光冲天，厮杀声隐约可闻。玉玲珑瘫坐在岸边，咳着呛入的河水，看着傅红雪手中的账本，终于松了口气：“我们成功了。”

傅红雪将烤干的账本递给她，篝火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跃：“还没结束。” 他指着芦苇荡深处，“黑风堂的真正交易地点在那里，崔呈秀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他从暗卫口中得知，黑风堂今夜交易的不是毒草，而是能控制人心的 “蚀心蛊”。

两人悄悄潜入芦苇荡深处，果然看到一座隐蔽的水寨，数十名黑衣人正围着一个青铜大缸忙碌，缸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虫鸣。崔呈秀站在高台上，正与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交谈，那人的身形与苏轻瑶极为相似！

“蚀心蛊必须用活人喂养，这批货要尽快送到京城。” 面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尖锐刺耳，“魏公公等着用它控制朝臣，耽误了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她踢了踢脚边的麻袋，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 —— 竟是被绑架的江湖人士，用来喂养蛊虫的祭品！

玉玲珑的碎玉剑瞬间出鞘，剑光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直刺面具人咽喉：“苏轻瑶！你果然没死！” 她认出了对方腰间的凤凰玉佩，那是苏轻瑶的贴身之物，绝不会有错。

面具人仓促间拔剑格挡，两人的长剑碰撞出火星。苏轻瑶的剑法比之前更加诡异，招招狠毒，显然在蛊术的加持下功力大增：“小贱人，坏我好事！” 她袖口飞出数十只毒蛾，扑向玉玲珑面门。

傅红雪立刻挥剑斩断毒蛾，玄铁剑与崔呈秀的铁爪战在一处。他故意将战场引向青铜大缸，剑光扫过缸沿，溅出的蛊虫落在崔呈秀身上，顿时引发一阵惨叫 —— 连他自己都中了蚀心蛊的毒！

“撤退！” 苏轻瑶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水寨的机关突然启动，地面裂开道道缝隙，涌出刺鼻的毒烟。她趁机跳入接应的快艇，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玉玲珑一眼：“下次见面，定取你狗命！”

毒烟越来越浓，傅红雪拉起玉玲珑冲向水寨的出口：“快走！这是‘化骨烟’，沾者即死！” 两人冲出芦苇荡时，水寨已在毒烟中化为一片废墟，那些被绑架的江湖人士也被救了出来，只是个个面色惨白，显然受了不少折磨。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陆炳带着锦衣卫赶到。看到被解救的人质和缴获的蚀心蛊，他激动地握住傅红雪的手：“多亏两位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将账本和蛊虫作为证据收好，“有了这些，魏忠贤和崔呈秀插翅难飞！”

玉玲珑看着朝阳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芦苇荡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靠在傅红雪肩头，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这场码头之约虽然惊险万分，却让他们拿到了扳倒东厂的关键证据，更让她看清了苏轻瑶的真面目。

“接下来怎么办？” 玉玲珑轻声问，指尖划过碎玉剑上的凤凰图腾，“太后还在宫中，魏忠贤不会善罢甘休。”

傅红雪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兵分两路。” 他指向京城的方向，“陆大人会带着证据面圣，揭露魏忠贤的罪行；我们去营救太后，利用密道将她安全送出宫。” 他从怀中取出青婆婆的日记，“日记里记载了太后的真实身份，她其实是先皇的妹妹，手握魏忠贤谋逆的铁证！”

玉玲珑恍然大悟，难怪魏忠贤要用毒药控制太后，原来是怕她泄露秘密。她将碎玉剑归鞘，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行动。” 她看着傅红雪，眼中的信任更加深厚，“这次，我们还是联手？”

傅红雪笑着点头，玄铁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当然，码头之约只是开始，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 他牵起玉玲珑的手，两人并肩走向京城的方向，身影在朝阳下拉得颀长，“无论前路有多少危险，我们都一起面对。”

芦苇荡的风吹过，带着水汽和青草的清香。玉玲珑看着傅红雪挺拔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希望。这场码头之约不仅让他们收获了关键证据，更让两人的默契与信任达到了新的高度。在接下来的宫廷斗争中，他们将继续携手前行，用智慧和勇气揭开所有阴谋，还朝堂一片清明，还江湖一片安宁。而那份在风雨中愈发坚定的情谊，也将像碎玉剑上的凤凰图腾一样，永远闪耀在岁月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