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楼 第1章 水乡血劫

江南的六月，正是梅雨缠绵的时节。细密的雨丝如同千万条银线，将整个乌镇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诗意之中。青石板铺就的小巷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倒映着两侧鳞次栉比的白墙黑瓦。屋檐下，一串串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雨水顺着灯笼的流苏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玉玲珑家就住在乌镇东头的一条小河边，那是一座朴素却雅致的江南民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便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天井里种着几株芭蕉，宽大的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雨珠。穿过天井，便是正屋，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两旁放着几把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画中正是这烟雨朦胧的江南景色。

八岁的玉玲珑此刻正坐在窗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绣花针，专注地绣着一方丝帕。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粗布襦裙，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她的皮肤白皙如雪，眉眼如画，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乌镇的河水，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芒。

“玲珑，快别绣了，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母亲温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玉玲珑放下丝帕，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跑进厨房。母亲正将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端上桌，金黄的糕点上撒着一层薄薄的桂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父亲则坐在一旁的灶台边，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正在劈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爹，娘，你们看，我绣的帕子快绣好了。” 玉玲珑举起手中的丝帕，献宝似的说道。

丝帕上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虽然针法还略显稚嫩，但已经有了几分神韵。母亲接过丝帕，仔细端详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们的玲珑真能干，绣得真好看。”

父亲也放下柴刀，走过来摸了摸玉玲珑的头：“我们玲珑心灵手巧，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玉玲珑听了，小脸一红，羞涩地低下头，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糯的口感和桂花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让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样温馨的场景，是玉玲珑生活中最常见的画面，她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她并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然逼近。

午后，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乌镇的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河边的码头上，船夫们吆喝着，将货物装上船；街边的店铺里，老板们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孩子们则在巷子里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小镇。

玉玲珑和几个小伙伴正在河边的石阶上玩耍，她们光着脚丫，在浅水中踩来踩去，捉着小鱼小虾。玉玲珑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回荡在河面上。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镇的宁静。玉玲珑和小伙伴们好奇地抬起头，只见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正向小镇冲来。他们个个面露凶光，手持刀枪，身上穿着黑色的劲装，看起来十分凶悍。

“快跑！是恶霸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镇上的居民们顿时惊慌失措，纷纷四散奔逃。

玉玲珑也吓得脸色苍白，她拉着小伙伴的手，想要跑回家。但那些壮汉的速度太快了，转眼间就冲进了小镇。他们挥舞着刀枪，肆意地砍杀着逃跑的居民，抢夺着店铺里的财物。尖叫声、哭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宁静祥和的小镇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玉玲珑和小伙伴们被人群冲散了，她独自一人在混乱的小巷中奔跑着，心中充满了恐惧。她想回家，想找到爹娘，但周围都是惊慌失措的人们和凶神恶煞的壮汉，她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在这时，一个壮汉发现了她，他狞笑着向她冲来。玉玲珑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她闭上眼睛，以为自己死定了。

“玲珑！快跑！” 一声焦急的呼喊传来，是父亲！

玉玲珑睁开眼睛，只见父亲手持一根扁担，正奋力地抵挡着那个壮汉。父亲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母亲也跑了过来，她一把将玉玲珑拉起，推向小巷深处：“玲珑，快往河边跑，去找张爷爷，让他带你走！”

张爷爷是镇上的一位老船夫，和玉玲珑家关系很好。玉玲珑看着父母，眼中充满了泪水，但她知道，她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她咬着牙，转身向河边跑去。

她跑着跑着，身后传来了父亲的惨叫声。她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父亲被那个壮汉一刀砍倒在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母亲哭喊着扑向父亲，却也被另一个壮汉一剑刺穿了胸膛。

“爹！娘！” 玉玲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想回去，却被一个好心的邻居死死拉住：“孩子，别回去，你爹娘是为了救你啊！快跑！”

邻居将她推向河边，然后转身冲向那些壮汉，为她争取时间。玉玲珑看着邻居倒下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踉踉跄跄地跑到河边，看到张爷爷正驾着一艘小船在河边焦急地等待着。

“张爷爷！” 玉玲珑哭喊着跑过去。

张爷爷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连忙将玉玲珑拉上船：“孩子，快上船！”

小船刚刚离岸，那些壮汉就追了过来。他们朝着小船射箭，张爷爷奋力地划着船，躲避着箭矢。玉玲珑趴在船舷上，回头望着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镇，如今却已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她的家没了，爹娘也没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小船在河面上快速地行驶着，渐渐地远离了乌镇。玉玲珑看着越来越远的家乡，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就在这时，小船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张爷爷惊呼一声，原来是船底被水下的暗礁撞破了，河水开始不停地涌入船舱。张爷爷连忙用木板去堵，但无济于事。小船很快就开始下沉。

“孩子，抓紧这个木盆！” 张爷爷将一个大木盆推到玉玲珑面前，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下水：“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玉玲珑抱着木盆，在水中挣扎着。她看着张爷爷和下沉的小船渐渐消失在水面上，心中悲痛欲绝。她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也不知道漂到了哪里。渐渐地，她感到越来越疲惫，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一艘华丽的画舫向她驶来。

当玉玲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房间里布置得十分奢华，墙壁上挂着精美的丝绸壁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你醒了？” 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

玉玲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女子正坐在床边，她的容貌十分美丽，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审视和冷漠。

“这是哪里？我爹娘呢？” 玉玲珑怯生生地问道。

女子冷笑一声：“你的爹娘？恐怕早就死在乌镇的那场劫难中了。你运气好，被我们救了回来。”

玉玲珑听到这话，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女子看到她哭泣，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哭什么哭？死了爹娘有什么好哭的？以后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玉玲珑不明白女子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子很可怕。女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蛋：“长得倒是不错，是块好料子。好好养着，过几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女子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玉玲珑一个人在房间里。玉玲珑不知道女子说的好地方是什么地方，她只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她想念爹娘，想念乌镇的一切，但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几天后，玉玲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那个女子带着她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行驶了很久，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女子将她带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前，楼阁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 “醉春楼” 三个大字。

玉玲珑看着这座楼阁，心中充满了不安。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很诡异。女子将她交给了一个老妈子，然后对老妈子说：“这孩子长得不错，好好调教调教，将来一定能成为我们醉春楼的头牌。”

老妈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放心吧，妈妈，我一定好好调教她。”

玉玲珑这才明白，原来女子说的好地方就是青楼。她吓得浑身发抖，想要逃跑，但被老妈子死死地抓住了。

“放开我！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 玉玲珑哭喊着挣扎着。

老妈子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恶狠狠地说：“小丫头片子，别不识好歹！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你了！好好听话，不然有你好受的！”

玉玲珑被打得头晕眼花，脸上火辣辣地疼。她看着老妈子凶狠的眼神，心中充满了绝望。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此将变得黑暗无光。她想起了爹娘的惨死，想起了张爷爷的牺牲，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报仇雪恨。

醉春楼里的生活是痛苦而压抑的。老妈子每天天不亮就把玉玲珑从床上拽起来，逼着她学唱歌、学跳舞、学弹琴。玉玲珑的嗓音本就清脆，唱起歌来有独特的韵味，但老妈子却总嫌她唱得不够娇媚，常常拿着戒尺在她手心抽打。“没吃饭吗？声音这么小！要唱出勾人的味道，让那些男人魂都跟着你走！” 老妈子叉着腰，唾沫星子喷了玉玲珑一脸。

学跳舞时更是煎熬，老妈子要求她的动作必须柔软如水，每一个眼神都要带着风情。玉玲珑常常因为一个动作不到位，就被老妈子用藤条抽打小腿，一道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有一次，她实在疼得受不了，摔倒在地上，老妈子不仅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更加用力地抽打她：“才这么点苦就受不了？将来怎么伺候好客人！”

弹琴更是让她头疼，冰冷的琴弦磨得她指尖生疼，常常练得指尖出血。老妈子却不管不顾，只要弹错一个音符，就会用针扎她的手背。玉玲珑强忍着疼痛，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她知道，只有把这些都学会，才能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生存下去。

在醉春楼里，玉玲珑还遇到了其他一些和她一样被卖来的女孩。有一个叫小翠的女孩，比玉玲珑大两岁，是被家里人卖来的。小翠性格懦弱，常常被老妈子打骂，却只是默默忍受，眼里的光芒一天天黯淡下去。还有一个叫春花的女孩，性子泼辣，刚来时还反抗过几次，但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也渐渐变得麻木了。

玉玲珑看着她们，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不能像她们一样，被这残酷的生活磨灭了意志。她要变得强大，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在老妈子不注意的时候，她会偷偷观察醉春楼里的一切。她看到那些达官贵人在这里纸醉金迷，听到他们谈论着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朝堂上的权力争斗。她把这些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她知道，这些信息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她还偷偷练习着从父母那里学来的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虽然很粗浅，但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所收获。每天晚上，等所有人都睡熟了，她就会悄悄来到院子里的角落里，对着月光一遍又一遍地比划着。月光洒在她瘦弱的身上，映照出她眼中的坚定和执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玉玲珑在醉春楼里渐渐长大了。她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中带着一丝忧郁和坚定。她的歌声婉转悠扬，能唱得人心旷神怡；她的舞姿轻盈曼妙，如弱柳扶风；她的琴声更是动人，能弹出喜怒哀乐，让听者为之动容。很快，她就成为了醉春楼里的红人，被人们称为 “玲珑仙子”。

但玉玲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仇恨。她利用自己在醉春楼里的身份，巧妙地与那些客人周旋，从他们口中套取信息，寻找着当年洗劫乌镇的恶霸的下落。她知道，那些恶霸势力强大，想要报仇并不容易，但她不会放弃。

有一次，一个满脸横肉的富商在醉春楼里喝醉了酒，吹嘘自己当年跟着 “黑风寨” 的人一起干过大事，洗劫了一个江南小镇，抢了不少财宝。玉玲珑听到 “黑风寨” 三个字，心中一动，她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端着酒杯走到富商面前，娇笑着说：“大人真是厉害，不知那小镇叫什么名字呀？”

富商眯着眼睛，色眯眯地看着玉玲珑：“小美人，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也想跟着我发财呀？”

玉玲珑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就是好奇嘛，大人就告诉我吧。”

富商被她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随口说道：“好像叫…… 乌镇，对，就是乌镇！那地方的人可胆小了，我们没费多大劲就抢了个精光！”

听到 “乌镇” 两个字，玉玲珑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了一样，疼痛难忍。她强忍着泪水，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大人真威风。” 说完，她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她终于知道了仇人是谁，黑风寨，这个名字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一天晚上，醉春楼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穿着一身白衣，气质儒雅，与醉春楼里那些粗俗的客人截然不同，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纨绔子弟。他点名要见玉玲珑，老妈子不敢怠慢，连忙将玉玲珑带了过去。

玉玲珑走进房间，看到那个白衣男子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杯酒，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走上前，行礼道：“公子您好，小女子玲珑。”

白衣男子转过身，看到玉玲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微笑着说：“早就听说醉春楼的玲珑仙子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玲珑淡淡地说：“公子过奖了。”

白衣男子示意她坐下，然后问道：“玲珑仙子，我听说你是从乌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