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英雄：游隼 第25章 心理战

“静园”地下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在沈砚说出“外科手术式精准打击”这个词的瞬间，被抽成了一片真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目光聚焦在沈砚那张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脸上。攻击一个城市的数据交换中心，这在任何国家的任何安全条例中，都是被严格禁止的最高风险操作。这无异于在一座装满了精密仪器的瓷器店里，用飞刀去射杀一只苍蝇，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城市网络瘫痪，所造成的连锁反应将是灾难性的。

“我需要一个理由，沈砚。”‘神谕’那由数据构成的威严面孔在全息投影中显得格外严肃，它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一个足以让我授权你，将金陵城数百万市民的生活置于风险之下的理由。”

“理由就是，我们面对的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而是一头已经潜入我们心脏的猛虎。”沈砚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他走到巨型屏幕前，指着那个由林瑶标记出来的、代表着“鬼面”数据热量的微弱红点，“他现在就潜伏在‘金陵之眼’的核心服务器里，像一个病毒一样，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所有的追捕行动，对他而言都是透明的。如果不把他从这里驱逐出去，我们永远都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更重要的是，”沈砚的目光转向林瑶，“我们现在有能力，将这场手术的风险，控制在最低限度。”

林瑶会意，她走上前，清冷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阐述她的作战计划：“‘金陵之眼’的服务器集群，采用的是‘蜂巢式’结构，由数万个独立的服务器单元组成。我的计划，不是直接攻击‘鬼面’所在的服务器，而是利用‘神谕’赋予的最高权限，在他周围构建一个‘数据牢笼’。我会切断他所在服务器单元与其他所有单元的物理连接，只保留最低限度的数据交换通道。然后，通过这些通道，向他所在的‘蜂巢’内，注入大量的、经过伪装的垃圾数据流，模拟一次超高负荷的服务器压力测试。”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舞动，一张三维的服务器结构图出现在屏幕上。“这个过程，就像是不断向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灌水。‘鬼面’如果想不被这些垃圾数据淹没，就必须处理这些数据，或者找到逃离这个‘房间’的出口。而所有的出口，都已经被我封死。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强行切断网络连接。而在他切断连接的最后一刹那，其数据包会向来源Ip地址发送一个最终的‘断开’指令。我们就可以通过追踪这个指令，将他的物理位置，锁定在金陵城的某一个区域。”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而大胆的计划。它不是摧毁，而是围困。它利用了“鬼面”自负的心理，将他的藏身之所，变成了囚禁他的牢笼。这不仅仅是技术的对抗，更是一场心理的博弈。

“我需要三分钟。”林瑶看着沈砚，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三分钟内，我要么把他逼出网络，要么……他将永远被数据洪流所吞噬，成为一串没有任何意义的乱码。”

沈砚与‘神谕’对视了片刻，最终，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授权确认。行动代号：‘囚狐’。金陵城所有非核心网络服务将进入静默状态，为你们让出计算资源。三分钟后，无论结果如何，行动必须终止。”

“明白！”

随着沈砚一声令下，一场史无前例的数字战争，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维度，骤然爆发！林瑶的双手，在光幕上化作了一片令人目眩的残影。她的面前，无数道指令如同奔腾的江河，通过“静园”的超级计算机，涌向了“金陵之眼”的核心服务器。

在渡边雄一的地下室内，他几乎是在林瑶动手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他所潜伏的那台服务器，其数据交换量在短短一秒钟内，飙升了数万倍。无数看似正常，却毫无意义的数据包，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所在的“蜂巢”。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对方正在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对他进行围剿。

“有意思！”渡边雄一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开始迅速反击。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连串急促的音符，试图在数据洪流中，找到一条逃生的路径。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潜水员，在汹涌的暗流中，寻找着岩石的缝隙。

他首先尝试构建一个伪装的“代理服务器”，企图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数据包，混在洪流中逃离。但是，他很快就绝望地发现，这个“蜂巢”的所有出口，都被一层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数据壁垒”给封死了。任何试图离开的数据包，都会被这层壁垒瞬间识别并分解成无意义的二进制码。

“他们想把我困死在这里！”渡边雄一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冷笑一声，开始了他的反击。他没有再去尝试逃跑，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开始主动攻击这个“数据牢笼”的壁垒。他编写了一段极具攻击性的“数据探针”代码，如同锋利的钻头，疯狂地冲击着壁垒的每一个节点，试图找到其最薄弱的一环。

指挥中心内，林瑶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能清晰地看到，“鬼面”的反击异常凶猛。那个代表着他的红色光点，在“数据牢笼”中左冲右突，每一次撞击，都会在光幕上激起一圈圈危险的红色涟漪。

“他在试探我们的防御强度。”林瑶的声音略带一丝急促，“他的攻击模式非常狡猾，他没有集中力量攻击一点，而是在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对整个壁垒进行无差别的饱和式攻击。他在寻找我们运算能力的临界点。”

“那就给他一个临界点。”沈砚的眼神冰冷，他看穿了“鬼面”的意图，也看穿了这场心理战的关键。他走到林瑶身边，低声说道：“故意卖一个破绽给他。在牢笼的南侧，人为地降低百分之十的防御强度，让他以为自己找到了逃生的希望。”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在如此高强度的网络对抗中，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全盘崩溃。但沈砚赌的，就是“鬼面”在绝境之下，那份求生的本能，会让他失去冷静的判断。

林瑶立刻明白了沈砚的意图。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划，那道坚不可摧的“数据壁垒”的南侧，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能量波动。对于普通的黑客而言，这个波动毫无意义。但对于“鬼面”这种级别的顶尖高手来说，这就像是漆黑的深海中，远处亮起的一丝微光。

果然，在壁垒出现波动的瞬间，渡边雄一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停止了无差别的攻击，将所有的计算资源，全部集中到了南侧的那个“薄弱点”上。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唯一的生机，开始疯狂地冲击那个节点。

“上钩了！”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渡边雄一即将突破那层壁垒的瞬间，他突然停手了。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个“破绽”出现得太突然，太刻意了。就像是猎人在陷阱上方，故意撒下的一把谷子。他如果真的冲了出去，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一个更大、更致命的陷阱。

“好一个心理战！”渡边雄一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对方不仅在技术上与他旗鼓相当，在心理的博弈上，更是滴水不漏。他刚才，差一点就因为求生的本能，而踏入了对方精心设计的圈套。

他放弃了攻击，转而采取了另一种策略——“焦土战术”。他开始疯狂地删除自己在这台服务器上留下的所有痕迹，同时，引爆了一个他早就准备好的“数据炸弹”。

“轰！”一股比之前的数据洪流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数据流，在“数据牢笼”的内部轰然引爆！这股数据流，是由无数残缺的、加密的、自相矛盾的垃圾信息构成，它就像一颗真正的炸弹，在引爆的瞬间，对整个“蜂巢”的内部结构，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他要自毁！他在用数据爆炸的混乱，来掩盖他断开连接的信号！”林瑶脸色一变，立刻明白了“鬼面”的意图。

“追踪他！不要让他跑了！”沈砚吼道。

林瑶的双手已经快得看不清形状，她疯狂地在爆炸产生的数据迷雾中，搜寻着那个即将消失的、代表着“鬼面”的信号源。时间，只剩下最后十秒！

渡边雄一看着屏幕上倒计时的红色数字，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被对方完全锁定之前，切断连接。他猛地伸出手，砸向了物理断网的开关！

就在他按下开关的一刹那，林瑶的屏幕上，一个代表着最终信号来源的坐标点，猛地闪烁了一下！

“找到了！”林瑶失声喊道。

然而，那个坐标点只闪烁了不到零点一秒，就彻底消失在了数据爆炸的余波之中。林瑶想要再次定位，却发现所有的追踪链接，都已经被那场狂暴的数据爆炸给彻底摧毁了。

“报告位置！”沈砚急切地问道。

“无法精确定位！”林瑶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信号消失得太快了。但是……我可以将范围，锁定在金陵城‘白下区’，以‘新街口’为中心，半径三公里的圆形区域内！”

三分钟时间到。‘神谕’的声音准时响起，冰冷而不带感情：“‘囚狐’行动结束。”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虽然最终还是让“鬼面”逃脱了数字世界的追捕，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取得了自交手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他们不仅将“鬼面”从“天眼”的监视核心中驱逐了出去，更是通过这场惊心动魄的心理战，成功地将他的物理藏身范围，从整座金陵城，缩小到了一个半径三公里的区域。

沈砚走到林瑶的身边，看着她那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略显苍白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赞许和肯定。他知道，从今天起，“天盾”与“黑龙会”的这场战争，因为这个女孩的加入，已经彻底扭转了攻守之势。

“干得漂亮。”沈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现在，狐狸已经被我们从洞里赶了出来，虽然他跑得很快，但我们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接下来，就该是猎犬登场的时候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屏幕上那个被红圈标注出来的“白下区”，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物理世界的猎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