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英雄：游隼 第16章 交易之夜

夜色下的金陵城南废弃工业区，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冰冷、死寂，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压抑感。浓厚的乌云遮蔽了月亮和星辰，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才能短暂地照亮那些锈迹斑斑的厂房和高耸入云的烟囱，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腐烂的机油和潮湿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晚上八点整，预报中的大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在残破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杂乱而又密集的声响，如同为这场即将上演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交易，奏响了序曲。

在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的中心，那座废弃的炼钢炉，如同一座黑色的、沉默的纪念碑，静静地矗立在风雨之中。而在炼钢炉的顶部，一个穿着黑色雨衣、身形瘦削的男人，正像一只警惕的夜枭，一动不动地趴在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鼓风机管道后面。他就是渡边雄一，代号“鬼面”。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特制的、可以过滤雨水和强光的战术风镜，风镜下的那双眼睛，正闪烁着鹰隼般锐利而又冰冷的光芒，仔细地观察着下方厂区里的一切动静。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和红外线瞄准镜的mp5冲锋枪，枪口微微下压，手指就搭在扳机上，随时可以对任何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具有威胁的目标，进行致命的打击。

渡边雄一已经在这里潜伏了超过一个小时。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间谍，他从不相信任何轻易得来的情报，更不会将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别人的承诺之上。在与“内线”约定的交易时间到达之前，他必须亲自勘察这片区域，确认这里是否安全，是否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的陷阱。他像一只幽灵一样，利用那些纵横交错的管道和高低不平的平台，悄无声息地在这座巨大的炼钢炉上移动着，从不同的角度，反复观察着每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每一个可能的伏击点。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落地无声，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仿佛他本身就是这片黑暗的一部分。雨水顺着他的雨衣不断地滑落，但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对环境的感知和对危险的预判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约定的九点钟，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渡边雄一终于完成了他的勘察。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没有陌生的脚印，没有新近移动过的物体，甚至连空气中，都没有一丝不属于这里的、陌生的气味。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正常得让他那根因为常年的间谍生涯而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丝。他选择的这个交易地点，确实足够隐蔽，也足够安全。他满意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对自己专业能力的自信和对即将到手的“天枢”核心数据的贪婪。他通过一个隐藏在衣领里的、军用级别的喉震式麦克风，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经过加密的暗语，向潜伏在厂区外围负责接应和警戒的“影子”，发出了“一切安全”的信号。

晚上九点整，一束微弱的、经过特殊遮挡的车灯光，从厂区的入口处，一闪而过。这是“内线”发出的抵达信号。片刻之后，一个同样穿着黑色雨衣、身材中等、步履匆匆的男人，出现在了炼钢炉的下方。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土地上，显得有些紧张和狼狈。他走到炼钢炉那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按照事先约定的方式，用手指在铁门上，敲出了三长两短的暗号。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厚重的铁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门外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回答道，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我要的东西呢？”

“进来再说。”门里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起雨伞，侧身钻进了门缝里。在他进去之后，那扇厚重的铁门，又“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将外面那个风雨交加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炼钢炉的内部，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空气中充满了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铁锈味。借助从头顶那些破损的窟窿里透进来的、微弱的闪电光芒，可以依稀看到那些早已停止运转的、巨大的机械设备，如同一具具史前巨兽的骸骨，散发着冰冷而又死寂的气息。在空间的中央，站着两个同样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遮住了大半个脸的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他们是“鬼面”的助手，负责这次交易的具体执行。

“内线”被其中一个男人用一把手枪顶着后腰，带到了空间的中央。另一个男人则伸出手，冷冷地说道：“东西。”

“内线”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防水袋包裹着的、银白色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军用级加密硬盘。他将硬盘递了过去，同时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道：“这是你们要的全部数据。现在，可以把我的家人还给我了吧？”

拿硬盘的男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将硬盘，插进了旁边一台早已准备好的、经过特殊加固的便携式电脑上。电脑的屏幕上，立刻开始飞速地刷新着一行行解密和验证数据的代码。而在炼钢炉的顶部，渡边雄一也通过自己战术风镜上的微型显示器，同步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知道，这块小小的硬盘里，装着的，是足以改变整个国家未来命运的、无价的宝藏。

数据验证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五分钟。这五分钟，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内线”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他不停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两个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的黑衣人，生怕他们会突然对自己下杀手。而渡边雄一，则紧紧地盯着自己风镜上的屏幕，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看到，数据被一层层地解开，露出了它最核心的、关于“天枢”系统轨道计算和信号编码的算法逻辑。这一切，都与他之前通过其他渠道获取到的、零碎的情报，完全吻合。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难以抑制的狂喜。

“数据确认无误。”电脑前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句话，“内线”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再次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很安全。”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突然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说道。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那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也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内线”的后心。对于“鬼面”来说，一个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最好的归宿，就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炼钢炉上方的阴影中落下。他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就是沈砚。

那个准备对“内线”下手的黑衣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沈砚顺手夺过他手中的枪，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负责验证数据的黑衣人猛地回头，刚想举枪，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腕便被一把飞来的匕首精准地刺穿，惨叫着倒在地上。

炼钢炉顶部的渡边雄一瞳孔骤缩，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举起了手中的mp5冲锋枪，通过红外线瞄准镜，死死地锁定了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他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闯进了一只最凶猛的猎鹰。

“有埋伏！撤退！”渡边雄一当机立断，通过喉震式麦克风发出了撤退的指令。他没有丝毫恋战，立刻转身，准备从预留的通道撤离。

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致命的陷阱套着另一场陷阱的、复杂的棋局。而现在，棋局中最关键的棋子，终于悉数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