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下得有些凄惶。
雨水冲刷着汉白玉广场上残留的血迹,汇聚成淡红色的细流,顺着排水沟蜿蜒而下,仿佛是这座古老皇城流不尽的眼泪。
养心殿偏殿,此时已被改造成了一间临时的“太医院”。
只不过,这里没有药香袅袅的安宁,只有压抑到极点的死寂,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数十名身穿紫袍、红袍的朝廷重臣,平日里在金銮殿上为了一个礼仪细节都能争得面红耳赤,此刻却像一群待宰的鹌鹑,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因为坐在那张紫檀木桌后的白衣女子,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名册。
她的每一次翻页声,都像是重锤,砸在这些大臣的心口上。
“……吏部尚书,钱谦。”
灵素头也没抬,淡淡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臣……臣在!”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连滚带爬地抢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桌前,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把手伸出来。”
钱谦哆哆嗦嗦地伸出左手,那只平日里用来收受贿赂、批阅生死的胖手,此刻抖得像是在筛糠。
灵素伸出两指,搭在他的寸关尺上。
仅仅过了三息。
“……肝火虚旺,肾水枯竭。看来钱大人平日里没少操劳啊。”
灵素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醉生梦死’之毒,已入骨髓。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视物模糊,且经常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你耳边窃窃私语?”
“……神……神医!您真是神医啊!”
钱谦吓得脸色惨白,这种症状他已经持续了半个月,每到深夜,那种幻听就像是催命的魔咒,让他夜不能寐,“……灵大人救命!只要能救老臣一命,老臣愿献出全部家产充公!只求……只求……”
“……全部家产?”
灵素终于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淡漠。
“……钱大人,你的命,就只值这点钱吗?”
钱谦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磕头:“……不!不止!老臣……老臣愿为灵大人做牛做马!日后吏部上下,唯灵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让往东,老臣绝不敢往西!”
周围排队的官员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心中鄙夷钱谦的奴才相,但心里却都在打鼓:若是轮到自己,恐怕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这就是“生杀大权”在握的威慑力。
灵素从身旁的瓷瓶中倒出一枚暗红色的丹药。
但她并没有直接递给钱谦,而是两指轻轻一捏。
“咔嚓。”
丹药一分为二。
她将其中半颗,随手扔在钱谦面前的地上。
“……吃了。”
钱谦看着那沾了灰尘的半颗药丸,没有丝毫犹豫,像狗一样扑上去,抓起来就塞进嘴里,甚至连嚼都不敢嚼,直接生吞了下去。
药丸入腹,不到片刻,一股暖流升起,那种长期盘踞在体内的阴冷与虚空感,竟然真的消散了不少!
“……谢灵大人!谢再生父母!”钱谦激动得涕泗横流。
“……别急着谢。”
灵素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这只是‘压制’,不是‘根除’。这半颗药,能保你七日不死。七日之后,若是没有另外半颗……”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钱谦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把头磕得更响了:“……老臣明白!老臣明白!这就回去整顿吏部,清查顾徽余党!七日之内,必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去吧。”
灵素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一只苍蝇。
钱谦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灵素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这就是权谋。
这就是人心。
虽然令人作呕,但却是如今掌控局势最高效的手段。
“……下一个。”
……
屏风之后。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顾怀瑜,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温婉可亲、甚至为了救他而不惜以身犯险的“灵素姐姐”,如今坐在那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这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种从容,那种霸气,那种……对皇权的漠视。
让顾怀瑜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以及……一种名为“嫉妒”的毒蛇,在心底疯狂滋长。
“……陛下。”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顾怀瑜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却见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正低眉顺眼地端着茶盘站在他身后。
“……你是谁?朕怎么没见过你?”顾怀瑜警惕地问道。
“……奴才小德子,是新调来伺候陛下的。”
小太监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让顾怀瑜感到莫名的、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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