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命案专案录 第9章 得到线索

时间滑入2014年3月，内蒙古草原上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冬日的寒意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风中。围绕账本上那个关键的名字——，侦查工作迅速展开。在当地警方的密切配合下，目标很快被锁定在一个名叫李鬼的五十多岁男人身上。此人长期混迹于边境一带，是当地警方记录在案的、涉嫌组织偷渡的重点人员，尤其帮助一些身负重案的在逃人员潜往蒙古国。

根据线报，李鬼经常在边境某县城一家名为老地方的简陋小酒馆里接头、谈。为了不打草惊蛇，张劲松和赵磊决定进行化装侦查。

酒馆位于县城边缘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门面破旧，招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劣质白酒的刺鼻、陈年烟草的焦油味、羊肉的腥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紧。昏暗的灯光透过蒙着厚厚油污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店内空间狭小，只有四五张木质桌凳，东倒西歪地摆放着，桌面上沾满了深色的酒渍和干涸的菜汤痕迹。

当地警方的一名资深警员老巴穿着便衣，早已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面前摆着半瓶白酒和一碟花生米，假装独酌。张劲松和赵磊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门口和店内大部分区域。他们要了两杯本地酿的散酒，却一口未动。

这地方鱼龙混杂，老巴借着点烟的机会，压低声音对刚刚坐定的张劲松说，李鬼那老小子精得很，从来不用手机谈正事，都是在这种地方当面交易。

张劲松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店内。除了他们，只有两个看起来像是长途司机的人在另一张桌上大声划拳，还有一个老人独自在柜台边闷头喝酒。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晚上七点半。

他一般什么时候出现？赵磊假装喝酒，用酒杯挡住嘴型问道。

说不准，老巴吐出一口烟圈，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但最近边境查得严，他活动比以前更谨慎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酒馆里的挂钟发出单调的声。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消失了，只有远处路灯的昏黄光线透过脏污的玻璃照进来。张劲松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敲击着，显示出内心的焦灼。赵磊则始终保持着警觉，余光不时扫向门口。

就在快八点时，酒馆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材瘦小、留着稀疏山羊胡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头戴一顶深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一件略显臃肿的旧棉袄，双手插在口袋里。进门后，他并没有立即找位置坐下，而是站在门口，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双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店内的每一个角落。

老巴立即用约定的暗号——将打火机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张劲松和赵磊立刻会意，这就是他们要找的李鬼。

李鬼在门口停留了约半分钟，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迈着略显拖沓的步子走向柜台。他敲了敲台面，声音沙哑地说：老规矩，来瓶闷倒驴

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张劲松注意到他左手戴着一枚已经生锈发黑的黄铜戒指，手指关节粗大，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像是常年干粗活或者与人搏斗留下的。酒保显然认识他，默默地从柜台下取出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递给他。李鬼付钱时动作很快，接过找零后立即将钱塞进内兜，然后拿着酒瓶走向最里面的一张空桌。

赵磊下意识地将手移向腰间，被张劲松用眼神制止。张劲松微微摇头，用唇语说：等他的下线。

李鬼独自坐在角落里，倒了一杯酒，却没有立即喝。他时不时看向门口，又低头看看手腕上那块老旧的手表，显得焦躁不安。他喝酒的动作很急促，每次都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立刻再满上。

他在等人。老巴借着去厕所的机会，经过张劲松桌边时低声说。

果然，大约十分钟后，酒馆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直接走向李鬼的桌子，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开始低声交谈，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另外一桌司机吵闹的划拳声，很难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张劲松向赵磊使了个眼色，赵磊会意，假装喝多了起身去厕所，实际上是为了更靠近李鬼那桌，试图听清他们的对话。

...黑风口...半夜...断断续续的词语飘进赵磊耳中。

当他回到座位时，向张劲松点了点头，示意有收获。

又过了约十分钟，李鬼和黑衣男子似乎谈完了事情，同时站起身。李鬼将剩下的半瓶酒塞进棉袄内侧的口袋，两人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

行动！张劲松低声下令。

三人迅速而悄无声息地离开酒馆，绕到后面的小巷。这条小巷狭窄而阴暗，两侧是破旧的土房，墙根堆着垃圾和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巷口被积雪封堵了一半，踩上去发出的声响。他们按照事先的计划，分守在巷口和巷内拐角处，屏住呼吸等待。

月光惨淡，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微弱的光。初春的寒风依旧刺骨，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张劲松能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他握紧了藏在腰后的手铐，眼睛死死盯着巷口。

几分钟后，李鬼和那个黑衣男子果然走进了小巷。两人还在低声交谈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

...

明天晚上八点，黑风口老地方...

钱都准备好了？

放心，五万定金，一个子儿不少...

那就说定了，过了界河，剩下的三万...

当他们走到拐角处时，张劲松大喊一声：动手！

赵磊率先从阴影中扑出，一把抓住李鬼的胳膊，将他狠狠地按在斑驳的土墙上。李鬼惊愕之下想要反抗，嘴里喊着：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但训练有素的赵磊已经利落地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一声戴上了手铐。

与此同时，张劲松和老巴也控制住了那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那人试图挣扎逃跑，但巷口已经被闻声赶来的其他警员堵住，很快也被制服。

在挣扎过程中，李鬼棉袄口袋里掉出一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张劲松捡起来，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条未发送完的短信，收件人备注是，内容是：钱备齐了？老地方见

张劲松走到被按在墙上的李鬼面前，拿出从账本上拍下的欠老鬼5万的字条照片，放在他眼前：认识王奎吗？这就是你吧？

李鬼看到纸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边境派出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刺眼，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李鬼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双手被铐在扶手上，那顶一直戴着的鸭舌帽已经被摘下，露出花白而稀疏的头发。他低着头，避免与对面的张劲松和赵磊对视。

审讯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李鬼始终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复强调：警察同志，你们肯定抓错人了，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什么偷渡不偷渡的，我根本不懂啊！

张劲松不慌不忙，将李鬼的手机放在桌上，调出那条未发送的短信，又将欠老鬼5万的纸条照片推到他面前：这条短信是发给谁的？是不是王奎？这纸条上的，是不是你？

李鬼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动，但还是坚持说：我、我不知道什么王奎，就是我一个远房侄子，我们约着喝酒呢...

喝酒需要问钱备齐了？需要在黑风口那种荒郊野外半夜见面？赵磊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严厉起来，李鬼，我告诉你，王奎是身负六条人命的重大在逃犯！你帮他偷渡，就是共犯，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听到六条人命，李鬼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张劲松趁热打铁，将王奎的照片推到他面前：看清楚，这就是王奎，你还要说你不认识他吗？我们的人证、物证都在，你抵赖不了。现在坦白交代，还算你立功表现。要是等王奎落网先开口，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审讯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李鬼粗重的呼吸声和笔尖在记录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晚上十一点，惨白的灯光照在李鬼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终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我认栽......是，王奎找过我，说要偷渡去蒙古国。

具体时间、地点，怎么安排的？张劲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保持平静的语气追问。

约定的是明天，哦不，现在是今天了，李鬼有气无力地说，3月15号晚上8点，在黑风口那个废弃牧点集合。我带他从界河冰面过去，那边有个地方冰层厚，巡逻的人也少。他答应给我五万定金，剩下的三万等偷渡成功后再给。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偷渡？赵磊问。

李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说...他说在东北犯了事，杀了人，被警察追得紧。还说他手里有把带血的锤子，是作案工具...

这个细节让张劲松和赵磊对视一眼，这与他们的判断完全吻合。

还有呢？张劲松追问，他有没有要求你帮他做别的准备？

李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让我帮他办一张假身份证，名字要叫，籍贯填内蒙古的。他说到了蒙古就改头换面，再也不回来了...

获取了这些关键情报后，专案组立即在边境派出所会议室召开了紧急部署会议。墙上挂着黑风口及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上面已经用红笔清晰地标注出了废弃牧点、界河线、可能的偷渡路线以及各条必经之路。马国栋通过视频会议系统远程参与，屏幕上显示着他严肃的面容。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张劲松站在地图前，用激光笔指着上面的标记，今晚八点，王奎会出现在黑风口废弃牧点。这是我们抓捕的最佳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当地警方负责人巴雅尔指着地图补充道：根据天气预报，今天傍晚到夜间可能还会有小雪，这会给我们的埋伏和行动带来一定困难。另外，虽然现在界河冰面还算结实，但已经开始进入融冰期，必须要提醒同志们注意安全。

视频中的马国栋接着说：王奎是个极度危险的罪犯，有暴力前科，而且自知罪行严重，很可能会负隅顽抗。所有参与行动的同志必须穿戴好防弹衣，注意相互配合，确保万无一失！

赵磊将张兰提供的那个关键物证——带有王奎指纹的收皮收据的复印件放在桌上：抓捕后，我们可以立即进行指纹比对，确认身份。

张劲松详细布置了行动计划：我们分三个行动组。第一组由我带队，提前潜伏在废弃牧点内部，等王奎进入包围圈后实施抓捕；第二组由赵磊带队，守在牧点外的主要路口，防止他开车强行冲卡或者从陆路逃窜；第三组由巴雅尔所长带队，在界河方向设伏，切断他偷渡的退路。

他手中的激光笔在地图上精确移动：每个小组的具体站位都要明确，特别是牧点内的同志，要充分利用地形隐蔽。这些草垛、残垣断壁，都是理想的埋伏点。

巴雅尔打开一个装备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今晚行动所需的装备：厚重的防寒服、强光手电、对讲机、手铐、防刺手套等。每人一套，务必在出发前检查好装备。对讲机统一调到三频道，保持静默，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参与行动的干警们开始有条不紊地领取和检查装备，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而坚定。他们知道，今晚将是一场与亡命之徒的正面交锋，一场不容有失的较量。

张劲松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草原轮廓。经过长达一年多的追查，跨越两省区的奔波，牺牲了无数个日夜，现在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他紧紧握拳，暗下决心：这一次，绝不能再让王奎从他们手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