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看着沐奶奶捧出的那几件所谓的“传家宝”,心中已然了然。
那幅落款为“唐伯虎”的山水画,画工虽然有几分明代中期的韵味,但笔法孱弱,气韵不通,分明就是个学艺不精的晚明画匠的临摹之作,顶天了值个万儿八千。
那个青花小碗,胎质疏松,青花发色灰暗,虽是清代的老物件,却也是民窑里最常见的普品,扔到潘家园的地摊上,三百块钱都未必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至于剩下的几块玉佩和鼻烟壶,料子普通,工艺粗糙,更是连“大路货”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念想。
这些东西,别说换回数百万的救命钱了,就算是全部卖掉,恐怕连沐国强在医院里一个星期的医药费都凑不齐。
叶尘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看着沐奶奶那双充满了期盼与哀求的、浑浊的老眼,实在不忍心将这残酷的真相直接说出口。
他知道,这些东西,已经是这位走投无路的老人,所能拿出的、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连这点希望都破灭了,那等待她的,将是真正的、足以将人彻底压垮的无尽绝望。
“奶奶,这些……这些都是您家祖上传下来的吗?”
叶尘没有直接给出估价,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试图引导出更多的线索。
“是啊……”
沐奶奶点了点头,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只青花小碗,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回忆。
“这些,都是我嫁过来的时候,我婆婆一件一件交到我手上的。她说,咱们沐家祖上也是阔过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些,算是个念想,让我们这些后人别忘了根。”
“可谁能想到……现在连这点念想都保不住了……”
说到这里,老人家的眼眶又红了,那两行早已流干了的辛酸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叶尘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忍。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他必须主动出击!
他沉吟了片刻,脑中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沐家祖上是黔宁王沐英之后,是镇守一方的赫赫名将。
寻常的瓶瓶罐罐、字画玉佩,对于一个武将世家而言,或许并非是最重要的传承。
那么,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兵器?盔甲?兵符?还是……
叶尘的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
他想到了那对梅瓶的“心声”!
——一份关系到大明国运的密诏!
这才是沐家真正的、足以扭转乾坤的惊天重器!
他假装仔细地将桌上的那几件“传家宝”一一“鉴赏”了一遍,然后用一种充满了“专业性”与“引导性”的、不经意的语气,缓缓地对沐奶奶问道:
“老奶奶,这些东西确实都是老物件,品相也都还算不错,能看得出,您家保存得非常用心。”
“不过……”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那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老奶奶那双充满了忧愁的眼睛上。
“我听闻,贵府祖上是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不知……府上有没有留下一些与行军打仗相关的旧物?”
“比如……一些比较有历史感的兵器?或者是什么……比较重要的军事文书之类的东西?”
“有时候,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在咱们搞历史研究的人眼里,反而比这些瓶瓶罐罐更有价值。”
叶尘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表现出了一个“历史研究者”的专业性,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真正的目标。
“军事文书?”
沐奶奶闻言,微微一愣。
她那浑浊的老眼之中,闪过了一丝迷茫,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事情,那迷茫渐渐被一种凝重所取代。
她看着叶尘,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与犹豫。
仿佛在判断,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否值得信任。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那眼神,清澈、真诚,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许久,许久。
沐奶奶那紧绷的、写满了警惕的苍老脸庞,终于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瘦削的身体里,似乎重新涌起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被岁月磨砺了千年的石头在相互摩擦。
“小伙子……不瞒你说……”
“我们家……确实还有一件东西。”
“那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唯一的一件,被列为‘禁物’的东西。”
“祖训有言,此物关系到我沐氏一族的生死荣辱,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不到家族生死存亡之关头,绝不可示人,更不可变卖!”
“我丈夫临终前,曾将此物郑重地交到我手上,让我一定要替他保管好,将来传给我儿子国强。”
“可是……可是现在……”
老奶奶的声音,再次哽咽了。
她那枯槁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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