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开局拥有800魏博牙兵 第157章 崩盘之后的清算

那场决定江淮归属的和州决战，结束的有些荒唐。

徐温号称十万的大军，在看到刘信的血泪控诉和谭全播的突然出现后，军心就被漫天飞舞的劝降传单给瓦解了。他们连和州城墙都没摸到，就一下子垮了。

所谓的十万大军，变成了满山遍野、四散奔逃的溃兵。他们扔掉兵器，脱掉甲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战场，逃离不把他们当人看的徐温，逃去任何一个能给他们一口饱饭吃的地方。

等待他们的，是刘澈早已张开的、一个由骑兵和步兵组成的大包围网。这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一场效率极高的收降。江西军的士兵，只需要在各个路口设下关卡，竖起写着“降者管饭，回家分田”的木牌，就足以让成千上万的溃兵主动走进指定的俘虏营。

血腥的杀戮没有持续太久。夜幕再次降临时，整个和州城外的原野，重新安静下来。这是一种事情了结后的寂静。几十个巨大的临时营地里，燃起了连片的篝火，将夜空映照的昏黄。数万名刚放下武器的淮南降兵，正围着一个个大粥棚，贪婪的喝着能救命的热粥，脸上是活下来后的麻木和茫然。

宣州牙将周德威，也在降兵的队伍里。

总崩溃发生时，他没有跑。他看着将台上，徐温在亲卫的簇拥下狼狈东逃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彻底乱了套、哭喊着逃跑的袍泽，心里作为淮南将领的最后一点忠诚，崩塌了。

他亲手杀了几个想抢他马逃命的忠勇军佣兵，然后带着身边剩下的几百名宣州本部兵马，扔掉武器，主动向谭全播的部队投降了。

他被带到了和州城内，那座曾经属于李德诚，如今属于刘澈的刺史府。

府里灯火通明，但气氛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在庆祝胜利。一些穿着青衫的文官在几十个戴着静安司袖标的护卫保护下，进进出出，脚步匆忙。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刀剑，而是堆成山的竹简和纸张。

周德威看到，缴获来的淮南军旗帜、军械、兵符和将印，都分开堆在院子里，由专人清点登记。另一边，几十个被俘的淮南中高级军官，被集中看管，挨个接受审问。审问他们的不是武将，而是那些眼神锐利、问话直接的静安司吏员。

“姓名，籍贯，军职，手下多少兵、家小在哪……”

这些冷冰冰、照本宣科的问题，让这些在战场上都没皱过眉头的悍将，感到了压力。

这像是一场冷冰冰的资产清点。而他们这些人，连带着手下的兵，都是被清点的“资产”。

周德威被带到一间偏厅。厅内没有刑具，只有一张大沙盘，和几个正在沙盘旁低声讨论的年轻文官。主位上，那个搅动江南风云的年轻人，正按着舆图，静静听着汇报。

正是刘澈。

“主公，”一个静安司的探事郎指着舆图，声音清晰，“徐温已率不足千人的残部，逃回广陵。他号称的十万大军，除去战死和逃散的，我们一共收降了六万七千多人。缴获马匹三千多匹，各种军械甲胄，足够再装备五万新军。”

刘澈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周德威身上。

“你就是宣州牙将，周德威？”

“罪将周德威，拜见……刘节帅。”周德威单膝跪地，声音干涩。在刘澈平静的目光下，周德威感觉自己被看穿了。

“起来吧。”刘澈的声音很平静，“在我这里，降将，也是良将。只要用对了地方。”

他走到周德威面前，递给他一份文书。

“这是我江西新颁布的《降卒安置条例》，你看看。”

周德威颤抖的手接过，展开。上面的条款一条条写的很细，看得他心惊肉跳。

第一条就是甄别。所有降兵都要按籍贯、军职和擅长的手艺分开关押，把原来的队伍打散。

接着是给他们选择。想回家的，就在和州干三个月活，期满后发路费遣返。想留下当兵的，就挑精壮的编入新军。有手艺的，编入工兵营。

第三条是分田。凡是加入新军的，家里人都能在江西分到田，官府还负责帮他们搬家。立了战功的，分田加倍。

最后是连坐。降兵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互相监督。一个人跑了或者闹事，整个伍、什都要受罚。

周德威看着这些条款，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收降，而是要把他们从里到外彻底换一遍。打散队伍，是让他们忘了自己以前是谁的兵；给出路，是让他们没心思反抗；分田地，是把他们的身家性命跟刘澈牢牢绑在一起；而最后的连坐法，就是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最冷酷也最管用。

“你在宣州军中很有威望，手下旧部也不少。”刘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给你一个机会。替我去整编那些宣州籍的降兵。安抚他们，告诉他们，在我这里，他们不再是随时可以被扔掉的炮灰，而是有田、有家、有未来的江西军人。”

“你如果做得好，”刘澈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宣州刺史的位置，将来，未必不能是你来坐。”

周德威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快二十岁的青年，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敬畏和害怕。这个人图谋的，不止是淮南。

“罪将……不，末将周德威，愿为节帅效死！”他重重的磕下头去，再也没有犹豫。

广陵，节度使府。

徐温逃回来了。带着不到一千的亲兵，在众人惊恐和怀疑的目光中，逃回了这座曾经属于他的权力中心。

他刚一回府，就吐出一口血，昏倒在地。

等他再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床边，长子徐知训和一众心腹，个个脸色惨白。

“父亲，您醒了！”

徐温艰难的睁开眼，他脑子里还是和州城下全军崩溃的场面，是刘信在城头又气又恨的控诉，还有谭全播那支突然杀出来的骑兵。

“报——！”一个家将连滚带爬的闯入，“帅……帅座！不好了！寿州……寿州丢了！乱民陈二虎，带着几万叛军，已……已经占了全城！濠州、滁州、庐州各地……也都乱起来了！那些还乡团，正在闹遍整个淮南！”

“噗！”

徐温刚撑起的身体，猛地又是一口血喷出，将面前的被褥染得一片通红。

完了。全完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看似稳固的统治，在刘澈“均田分粮”的口号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在他主力军队没了，威信也扫地之后，那些曾经被他压下去的地方势力，终于开始冒头。那些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也终于举起了刀。

“快！传……传我将令！”徐温挣扎着，声音沙哑，“命……命沿江水师，死守采石矶！决不能让刘澈的舰队，再往下游一步！再……再派使者……去……去汴梁……向陛下求援！”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心腹将领便面带难色的禀报：“帅座……怕是……怕是来不及了。”

“就在昨天，自称江西水师大都督的张虔裕，已经带着他的主力舰队，突破了我们在彭泽湖口的防线，正沿着江往下走。我们的水师副将严忠……打不过，已经……已经带着剩下的船退守采石矶。长江水道，已经打开了。”

徐温的瞳孔猛地放大。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和州战败，后方大乱，现在张虔裕的舰队又顺江而下，直逼腹地。一个接一个的打击让他喘不过气。

他第一次感到绝望。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人打，而是在跟一种他完全不明白、也根本赢不了的大势在斗。

夜，和州城楼。

刘澈没有急着带兵南下，也没有急着去追徐温。他把这座刚占领的城，变成了一个高效消化战果的地方。

他看着城外那些被重新编组、正在接受整编的降卒营，看着城里豫章书院的学子们正在紧张的绘制新田亩图册，看着那一队队从江西源源不断运送粮草物资到这儿的船队。

“主公，徐温后方大乱，广陵兵力空虚，我们只要顺江而下，就能直接打到他老巢！为什么……”刘金还是有些不明白。

“一块肉，直接吞下去，会噎死。要先剔骨，再去筋，然后，小块小块地，慢慢品尝。”刘澈的声音很平静。

他拿起一份静安司刚送来的、关于淮南各地士绅豪强和徐温旧部将领的详细档案，递给刘金。

“从明天起，你，和周德威，各带一队人马。不用打仗，只管去‘拜访’。”

“拜访？”

“对。去拜访那些看到徐温败了，心里正摇摆不定的家伙。告诉他们，我刘澈来了。顺着我的，可以保留家产，甚至加官进爵。跟我作对的，”刘澈的目光，扫过城楼下还在清理的战场，“下场，就跟这里的尸骨一样。”

“去吧。用萝卜和大棒，替我，将淮南这块熟透的果子，一颗一颗地，摘下来。”

他转过身，望向那片广阔富饶的江淮大地。剑已经出鞘，血也已经流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