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开局拥有800魏博牙兵 第101章 吴越廷议

杭州，吴越王宫，芙蓉阁。

此地虽名为阁，实则是钱镠处理机要政务的一处精舍，临水而建，窗外便是精心打理的王宫苑囿，景致清雅，远非正殿那般威严肃穆。此刻，阁内檀香袅袅，吴越王钱镠一身常服，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眼神却锐利如鹰，落在面前摊开的那份来自洪州的国书上。

他年近六旬，鬓角已染霜华，但眉宇间那份从刀光剑影中淬炼出的英气与久居人上的威仪，却不减分毫。能在唐末乱局中割据两浙，并与杨行密这等枭雄周旋数十年而不倒，其心术、手段，自是深不可测。

“都看看吧。”钱镠将国书轻轻推至案几中央，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侍立一旁的内侍连忙将国书捧起，恭敬地递给早已候在阁内的几人：世子钱传瓘，年富力强，眉目间酷似其父，只是少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沉稳；宰相杜建徽，老成持重，是三朝元老；大将顾全武，勇猛善战，是钱镠赖以起家的核心臂助；还有几位掌管财政、礼仪的重臣。

钱传瓘率先接过，快速浏览，随后递给杜建徽，众人传阅一圈，阁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清晰可闻。

“都说说吧，洪州刘澈，此人如何？这份‘通好’国书，又当如何处置？”钱镠端起茶盏，轻轻吹拂着浮沫，目光却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世子钱传瓘略一沉吟，率先开口：“父王，儿臣近来也留意过江西局势。这刘澈，确非池中之物。起于卒伍，竟能先后击破钟氏、彭氏，收服危全讽，数月之内鲸吞三州，整顿内政，编练新军，手腕狠辣果决，颇有其祖（假设其祖有勇名）之风。观其行事，绝非甘于偏安之辈。”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其国书中，言辞恭敬，贡礼丰厚，尤其这‘愿结秦晋之好’之请，更是将姿态放得极低。其所求者，无非是借我吴越之势，以抗北面淮南之压。于我而言，若能得一强力外援牵制淮南，使其无暇南顾，于我两浙安宁，大有裨益。此乃合则两利之事。”

钱传瓘的观点明确，倾向于接纳刘澈的善意，甚至考虑联姻。

“世子之言，老臣以为，只看到了其一，未虑其二。”老宰相杜建徽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自有分量，“刘澈确为枭雄，然正因其枭雄之姿，才更需警惕。其人崛起迅猛，野心毕露。今日他势弱，自然百般依附，尊我吴越。可他日若其羽翼丰满，全有江西，甚至窥得机会北进淮南，届时，一个强大的、统一的江西霸主，卧于我侧，焉知其不会成为第二个杨行密？前门驱狼，后门或迎猛虎，不可不防啊！”

他看向钱镠，语气恳切：“大王，联姻非同小可，一旦嫁女，便是姻亲。届时刘澈若与淮南冲突，我吴越救是不救？救，则难免与淮南正面开战，兵连祸结，耗我钱粮；不救，则天下人将如何看待大王？视我吴越为无信无义之辈？且嫁女过去，便有掣肘之虑，投鼠忌器啊。”

杜建徽代表了朝中稳健派乃至一部分对江西势力抱有疑虑者的观点，强调潜在风险。

“杜相所言，未免过于谨慎了！”大将顾全武声如洪钟，他向来主战，对淮南敌意最深，“淮南徐温，弑主篡权，老奸巨猾，实乃我吴越心腹大患！多年来，我在北线布防，耗费多少心血钱粮？若得刘澈在西面牵制，徐温必然东西难顾，我军压力大减，此乃天赐良机！”

他朝着钱镠拱手：“大王，刘澈即便有野心，那也是日后之事。眼下，淮南才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更何况，联姻之后，我等亦可暗中扶持，使其与淮南长期争斗，彼此消耗，我吴越坐收渔利，岂不美哉？待其真成气候，我吴越历经数代经营，根基深厚，难道还惧他一个后起之秀不成？”

顾全武是从纯粹的军事战略角度出发，认为联合刘澈对抗淮南符合吴越的最大利益。

几位财政官员也发表了看法，认为与洪州通商，获取江西的矿产、木材等资源，对吴越有利，但同时也担心一旦卷入战事，庞大的军费开支。

阁内议论纷纷，支持和反对的声音交织。钱传瓘倾向于抓住机会，杜建徽强调长远风险，顾全武则着眼于当下的战略优势。

钱镠始终静静地听着，未曾打断任何一人，手指依然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玉佩。直到众人声音渐息，目光重新汇聚到他身上，他才缓缓坐直了身体。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钱镠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让阁内安静下来，“刘澈，确是一把好刀，一把可能伤敌，也可能伤己的快刀。”

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遥远的江西：“杜相之忧，乃老成谋国之言，不可不听。然顾将军之见，亦切中要害，淮南之患，近在眼前。”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断：“联姻之事，关系重大，不可轻许，亦不可遽拒。”

“传瓘，”他看向世子，“由你出面，代我设宴，款待洪州使臣王靖。规格要高，礼仪要周，彰显我吴越气度。可在宴席之间，细问江西风物，刘澈治政，察其言，观其行，探其虚实。”

“杜相，”他又看向杜建徽，“与洪州通商之事，可先允诺，具体细则，由你派人与之磋商。借此，亦可深入了解洪州物力人情。”

“至于联姻……”钱镠沉吟片刻，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暂且搁置，不必明确回复。就让那刘澈，再急上一急。也让老夫看看，他这颗‘向往之心’，究竟有几分诚意，又能拿出多少‘聘礼’来。同时，派人密切关注淮南动向，看徐温对此事，有何反应。”

一番安排，滴水不漏。既未关上联盟的大门，给予了洪州希望和实质性的通商好处，又保留了联姻这张最重要的牌，以待价而沽，观察风向。这便是钱镠的老辣之处，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为吴越谋求最大的利益和最灵活的姿态。

“臣等遵命！”众人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