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冉闵，魂定中原 第29章 大江归流

永和十三年的腊月，江陵一带的寒意已然深重，凛冽的江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被战争创伤尚未完全愈合的土地。然而，这座城市却并未因之前的惨烈围城而彻底沉沦，反而在一种百废待兴的忙碌与严冬的肃杀中，透露出新生的、倔强的活力。城墙的破损处，民夫与士兵们在寒风中呵着白气，奋力修补；街市上，也开始有了零星的、小心翼翼的商贸活动，虽然远不及昔日的繁华喧嚣，但至少那种饿殍遍野、死气沉沉的绝望景象已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严酷环境下求生存的坚韧。

在江陵城外的水师基地，气氛更是与寒冷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热烈。经过数月昼夜不停的赶工，克服了南北工匠磨合、物料筹措、技术难题等诸多困难，第一艘，也是作为样板和旗舰的新式“华夏”级战舰，终于迎来了下水的重要日子。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冬日，虽然气温很低，寒风刺骨，但阳光却异常灿烂，普照大地，江面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光芒。新建的巨型船坞闸门在绞盘的沉重声响中缓缓打开，巨大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船体，在圆木的滚动和无数民夫、士兵的口号牵引下，缓缓地、庄严地滑向宽阔的长江。船首那巨大的、深刻无比的 “华夏” 二字，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灯塔，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仿佛在向长江两岸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船坞两侧，以及附近的江岸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有参与建造的、脸上带着自豪与疲惫的北地工匠和江南船师，他们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如同看着即将远行的孩子，眼中闪烁着泪光与期待；有列队整齐、军容肃穆的玄甲军将士，尤其是那些被选拔入新水师的士兵，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身为“华夏”水师一员的荣耀；有江陵本地的百姓和士绅，他们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观望着这象征北方权力和新时代的巨舰，有好奇，有畏惧，或许也有一丝对新秩序的期待；还有冉闵、王猛率领的文武百官，肃立于临时搭建的、披红挂彩的高台之上，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没有过多繁琐而陈旧的仪式，当舰船船体完全没入江水，稳稳浮起，激起一片欢腾的浪花时，人群中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发自内心的欢呼声！鼓乐齐鸣，号角连天，声震长江！

冉闵站在高台上，望着那艘凝聚了无数人心血、象征着未来的新舰，目光深邃，仿佛越过了眼前的长江，看到了更广阔的海洋与世界。他侧首对身边的王猛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景略，此舰下水，意义非凡。自此，长江之险，与我共之，亦为我所用了。”

王猛含笑点头，羽扇轻指那奔腾的江水：“陛下，此乃第一步，坚实的一步。待水师成军，操练精熟，大江上下，将如我北方平原，任我驰骋。江东孙氏，倚仗舟楫之利割据一方的时代，该彻底结束了。”

就在新舰下水典礼热烈进行的同时，在江陵城东，靠近昔日战场、一处可以俯瞰长江的高地上，一场肃穆而庄严的祭奠仪式也在同步进行。这是冉闵特意下令举行的，祭奠在长达数月的江陵之战中阵亡的双方将士。

一座新垒起的、巨大的合葬土冢之前，树立着一块光滑的、未经雕琢的灰白色巨石，作为无字石碑。冉闵认为，无论敌我，战死沙场者，其勇烈都值得尊重，其亡灵都需安抚，历史的伤痕需要弥合。冢中埋葬的，是双方士兵无法辨认、混杂在一起的遗骸，象征着战争的残酷与生命在死亡面前的平等，也象征着旧恩怨的埋葬与新起点的开始。

香烛缭绕，太牢祭品陈列。冉闵亲自宣读祭文，文中再次强调了“凡战殁将士，无论胡汉，不分南北，皆我华夏英烈，魂佑江山”的理念。他并命令随行的史官，将江陵之战所有已知姓名的阵亡者，无论原属晋魏，皆录入即将在洛阳和江陵两地修建的“华夏英烈祠”，四时享祭，永志不忘。

这一举动，在观礼的归附晋军降卒和江陵百姓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与复杂的感触。它超越了简单的征服者姿态，体现了一种试图弥合战争创伤、构建新的共同历史记忆与身份认同的努力。许多原晋军士卒在祭奠现场失声痛哭，既有对死去同袍的深切哀悼，也有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宽仁”与“认同”的震撼与复杂感触，一种模糊的归属感，在悄然滋生。

而在远离喧嚣典礼与肃穆祭奠的偏僻江边，一艘孤零零的小舟之上，坐着一位白衣文士，正是桓温的首席谋士袁乔。桓温死后，他并未选择殉主，也未像一些人那样急忙投降，而是选择了隐匿于市井。此刻，他遥望着下水典礼方向那冲天的声势，又望向那处巨大的、沉默的合葬冢，神情落寞而复杂，仿佛一瞬间老去了十岁。

他见证了桓温的崛起、雄心、挣扎与最终的陨落，也全程目睹了冉闵、王猛这对君臣的宏图、谋略、手段与包容气度。他不得不以一种痛苦而清醒的心态承认，那个他曾经效忠的、看似占据正统的东晋朝廷，在活力、效率、政治理念和整合能力上，似乎真的已经全面落后于北方这个新兴的、充满锐气的政权。长江天堑已失，人心也在浮动与重塑，江东的未来，还能依靠什么呢？他长长地、无力地叹息了一声，小舟随波荡漾，不知所终，如同那个已然逝去的时代。

几日后，气氛已然不同的大将军府（现已改为皇帝行在）内，冉闵与王猛进行了一场关乎帝国未来战略走向的对话。

“景略，江陵已定，水师初建，根基稍稳。下一步，剑指何方？是休养生息，还是……”冉闵目光灼灼，盯着巨大的疆域图。

“陛下，当务之急，乃稳固荆州，彻底消化战果。一面继续编练水陆兵马，囤积粮草军械；一面选派得力干臣，治理地方，安抚流民，恢复生产，使荆州成为南下的稳固根基。同时，”王猛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的建康位置，“可多方遣使南下，或交好、或威慑江东各地豪强大族，窥探建康朝廷虚实，分化离间。待我水师成军，时机成熟，或迫其束手归附，或大军一举而下！毕其功于一役！”

冉闵点头，目光锐利：“善。江东，迟早是囊中之物。然朕所思者，不止江东。天下一统，南北混一，方为‘华夏’之真义，方能彻底终结这数百年之大乱世。”

他的目光越过地图上的江东，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北方草原深处，西方陇右故地，以及那片广袤的、尚未完全臣服的中原大地。江陵之战，只是一个新的、更加宏伟征程的起点。

腊月将尽，寒气最重，但新年的气息也已隐约可闻。长江依旧不舍昼夜，奔流不息，但它的意义已经悄然改变。它不再是划分南北、阻隔交通的天堑，而是连接着新旧时代、承载着“大魏”与“华夏”梦想的内河，是帝国流淌的血脉。那艘刻着 “华夏” 二字的新舰，在江水中调整着帆缆，进行着最后的测试与适应性航行，准备在来年春天，携着帝国之威，驶向更加广阔的天地，驶向必将到来的统一。

大江归流，归于一个正在冉闵和王猛手中逐步成型、日益清晰的、庞大而统一的帝国梦想。历史的车轮，碾过江陵的废墟与荣光，正朝着那个海晏河清、华夏一统的方向，不可阻挡地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