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冉闵，魂定中原 第75章 废墟上的新生

长安易主，王旗变换。战争的硝烟逐渐散去，但留下的创伤和百废待兴的局面，如同沉重的枷锁，考验着新统治者的智慧、耐心与治理能力。

随后的日子里，冉闵坐镇原氐秦皇宫，虽陈设简陋，却接连发出了多道旨在迅速安抚、恢复与重建的旨意。这些旨意通过张举等人高效组织的文吏系统，迅速誊抄、张贴于长安各门及主要街坊的醒目之处，并由识字的士兵或临时招募的文人反复高声宣读，务求让每一个幸存者都能知晓新朝的政策与未来的希望。

安民告示：重申并细化《告长安军民书》内容，宣布免除长安及周边受战火波及郡县本年度乃至下一年的赋税徭役，与民休息；设立多处粥棚，按人头发放粮食，优先救助老弱妇孺和伤残者；命令军中医官与征召的民间郎中一起，设立临时医馆，免费救治伤患，防止疫病流行；严厉重申军纪，严禁魏军士卒骚扰百姓、侵占民宅、抢掠财物，违令者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以儆效尤。

处置降俘：对所有放下武器的氐羌汉胡士卒进行详细登记造册，严格管理。愿意归家务农者，发放少量口粮和路费，遣返原籍，给予生路；愿意继续从军者，经过严格筛选和政治审查，打散编入魏军各营，一视同仁，凭军功晋升；对吕光等阵前起义或有功者，公开论功行赏，吕光被授予将军衔，赐予宅邸田产，其旧部经过整编，依旧由他统领（但掺入了魏军骨干），以示信任与褒奖。

抚恤与追封：对阵亡的魏军将士，核实身份，按照军功和等级给予其家属丰厚的抚恤，并允许其子弟优先入选白衣营或地方官学，给予未来；对在守城战中阵亡的氐羌将领和士兵，也下令予以收殓，允许其家人认领安葬，展现新朝的仁恕之道与博大胸怀，化解仇恨。

文明抢救：这被冉闵和王猛视为重中之重，是立国之基。由张举亲自负责，组织了包括白衣营学生、投降的氐秦文吏、以及城中幸存的儒生学者在内的庞大队伍，对全城的官私藏书进行系统地清点、整理、分类和修复。那些从城头抢救下来、有些破损的典籍被小心地汇集到临时设立的“文渊阁”中，由专人进行细致的修复、誊抄和保存。严格按照《保全文脉诏》，对冒死护书的百姓、士兵乃至原氐秦官吏进行了细致的核实与公开的赏赐，此事极大地赢得了士人之心，也向天下昭示了新朝对文明传承的极度重视。

在这一系列雷厉风行而又充满仁政色彩的措施下，长安城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秩序与生机。街道被清理干净，市集重新出现了零星的、以物易物的交易，虽然物资依旧极度匮乏，但人们脸上已不再是绝望的死灰色，而是有了对未来的微弱期盼和重建家园的渴望。军队纪律严明，与民秋毫无犯，使得最初的恐惧与隔阂迅速消弭，一种新的秩序正在废墟上悄然建立。

这一日，在临时充作政事堂的、稍作清理的宫殿偏殿内，冉闵特意召见了伤势稍愈、已能勉强坐起、但依旧需要休养的王猛，以及经过一段时间调养、气色明显好转的苻坚。

殿内陈设简单，除了必要的案几和坐榻，最显眼的就是角落里堆放的一些刚刚整理好的文书卷宗和几卷明显是刚刚由巧手匠人修复好的、散发着墨香的典籍。

冉闵看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已重新焕发出智慧神采的王猛，关切地问道：“景略，感觉如何？切莫过度劳神，身体是重建关中的本钱。”他的语气中带着真挚的关怀。

王猛微微欠身，动作还有些迟缓：“谢陛下关怀，臣已无大碍，只是……元气大伤，仍需将养些时日。然长安初定，百废待兴，千头万绪，臣……每每思及，便寝食难安，只恨不能立刻为陛下分忧。”

“正因如此，你才更要保重身体。”冉闵郑重道，语气不容置疑，“未来的路还长，治理关中，推行新政，彻底融合胡汉，开创盛世，朕离不开你这‘关中亚父’。”他特意重提了这个意味深长的称号，既是极大的肯定，也是赋予他未来治理关中的巨大权力与责任。

王猛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感动与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冉闵又看向一旁垂手恭立、气质愈发沉静的苻坚。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和见识，少年身上的沉静之气更浓，眼神也愈发清澈坚定，隐隐有了几分不凡的气度。

“苻坚，”冉闵开口道，语气平和，“这些时日，你协助张举整理典籍，安抚旧族，奔走联络，做得不错，心思缜密，待人接物也颇有章法。朕观你年纪虽小，却明事理，知进退，更难得的是，心中有对文明的敬畏，不以出身自限。朕欲在长安重开太学，兴教化，育人才，使文明之光，普照四方。你，可愿入太学读书，潜心学习圣贤之道？同时，朕还有一事相托。”

他顿了顿，看着苻坚那专注而认真的眼神，继续道：“朕希望你能将你氐族之语言、习俗、古老史诗、英雄传说，择优记录、整理，并尝试翻译成汉文，留存于世。让后世子孙知晓，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除了华夏主流，也曾有过氐人这个民族的英勇、智慧与独特的文化贡献。这并非要分割胡汉，而是要让大家明白，华夏文明本就是海纳百川，融汇而成。”

这不是封官许愿，却是一项极具象征意义和文化价值的、高瞻远瞩的工作。它意味着冉闵并非要彻底抹杀其他民族的文化痕迹，而是在华夏文明的主流框架下，包容并记录其多样性，保存历史的记忆，这正深刻体现了王猛“华夏之辨在文明认同，不再血统出身”的先进理念，也是走向真正民族融合的坚实一步。

苻坚闻言，身躯微微一震，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深刻理解、被赋予重任的激动与澎湃。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圈养起来，苟全性命于新朝，没想到冉闵竟给他指出了这样一条充满光明与责任的道路。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妥善安置，更是一种超越仇恨的、恢弘的文化气度与政治智慧，让他看到了一个真正胸怀天下的帝王应有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澎湃，跪伏于地，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与无比的郑重：“陛下……陛下胸襟，如天如海，光照古今！坚……叩谢陛下隆恩！坚必竭尽所能，殚精竭虑，学习圣贤之道，亦不负陛下所托，存续本族之文脉，为这华夏百花园，增添一抹属于氐人的色彩！虽九死其犹未悔！”

冉闵上前再次将他扶起，温和而有力地说道：“很好。未来太学之中，不仅有汉家经典，也可设译馆，通四方之言，明古今之变。这需要像你这样兼具两种文化背景的桥梁。好好做，朕对你有所期待。”

就在这时，张举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陈旧的册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复杂难言的神色。

“陛下，先生，这是清理苻健生前寝宫时，从其床榻暗格中发现的……是他的私人手记，或者说……日记。”张举将册子郑重呈上。

冉闵接过，随手翻到最后几页。上面的字迹显得潦草而混乱，显示出书写者当时内心的极度挣扎、恐惧与悔恨。最后几行字尤其引人注目，笔迹颤抖：

“……冉闵治军，竟如此……纲纪严明，秋毫无犯……王猛之谋，鬼神难测，算无遗策……若早知……若早知他们并非一味杀戮立威的蛮夫，若早知他们亦重文教，兴仁政，或许……或许朕……不至于此……悔不当初……”

后面的字迹被大团的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仿佛是泪水滴落所致。

“或许什么，永远成了谜，也无需再去探究了。”王猛靠在软垫上，轻声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历史的苍茫与感慨，“然其临死前的悔意与醒悟，可见一斑。野蛮暴虐，或可逞一时之快，然终难持久，必遭天弃人怨。唯有行仁政，重教化，护文明，方能真正得人心，安天下。”

冉闵合上册子，目光深邃：“是啊，这是一个失败者的忏悔，也是对后来者的警示。这长安，这关中，乃至这天下，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已然清晰。”

他走到殿外，凭栏远眺。夕阳的余晖洒在正在恢复生机的长安城上，工匠们在修复屋舍，士兵们在协助清理河道，孩童们在粥棚前有序地排队……虽然依旧能看到战争的伤痕，但一种新生的活力，已然在废墟中萌发。

“景略，苻坚，”冉闵的声音带着一种开创者的坚定与期望，“记住今天。我们不仅要让这面魏字王旗飘扬在长安城头，更要让这面旗帜所代表的秩序、仁政与文明，扎根于这片土地，荫庇万民，传承万世！”

王猛和苻坚肃然站立，望着冉闵的背影，也望着这座正在涅盘重生的古城，心中充满了同样的使命感。

华夏的历史，在这长安城中，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而未来的道路，依然漫长，但希望的火种，已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