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德让霍夫曼将他们送到实验基地后,再去岛心接另外三人。安妮一下飞行器,甚至来不及等舱门完全开启,便跌跌撞撞地冲进空旷的大厅。她的目光瞬间就被房间中央那具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金属冰柜锁住。
透过朦胧的冰雾,大卫僵硬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这个事实像一把冰锥,再次刺穿了她强撑的防线。眼泪瞬间决堤,灼烧着她的脸颊,明明就在今天早上,他还好好的。
维克多的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动,脑内传来一阵阵针刺般的余痛,但他还是强忍着,上前几步。他抬起沉重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安妮因抽泣而不断颤抖的纤细肩膀,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自己的心脏也蜷缩起来。
不远处的约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塑像,深深陷进一旁的金属座椅里。他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冰柜的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卢卡斯和丹尼尔也默默围了上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响。他们一左一右,如同沉默的守夜人,静静站在冰柜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由于大卫死于瞬间的恐怖海压,他年轻的面容凝固在极致的痛苦与狰狞中,令人不忍直视。维克多和约翰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了那件曾陪伴他无数个实验日夜的白大褂,至少,让他保留一丝生前的体面与尊严。
霍夫曼是最后走进大厅的,他沉重的步伐显得格外迟缓。这个一向粗犷豪迈的汉子,此刻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纹路里都填满了悲切与难以置信。
在飞行器上,他已经亲眼见过了被厚重潜水服包裹着的大卫残破的身体,但直到此刻,站在这里,他仍无法接受,那个活力满满的伙伴,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突兀地永远离去。
“安诺德呢?”安妮抬起泪湿的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环顾了一圈大厅,每一张脸上都是悲伤与茫然,唯独没有那个最应该在场的身影。
“他去安顿那条人鱼了。”维克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即将爆裂的情绪。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虬结,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安妮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是感到一股冰冷的异样感从心底蔓延开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安诺德。死去的可是连日相处、并肩作战的同伴啊!而且大卫加入下潜小组,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仰慕安诺德,主动提出要做他的副手。可现在,安诺德的反应竟能如此冷漠。
大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虽然都被同一股悲伤的氛围笼罩着,但几人心底那片晦暗的海面下,各自的想法如同暗流般汹涌交织。
“都回来了。”安诺德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地打破了寂静。他显然已经迅速处理完了要紧事,步履匆匆地回到大厅。他的视线扫过众人,却一眼都未曾瞥向那个承载着同伴遗体的冰柜,而是直接落在安妮、丹尼尔和卢卡斯身上,开门见山地询问:“你们有从我们传回来的最后画面中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他并不期待回答,更像是在陈述自己的思考,一边说着一边在众人面前踱步,鞋跟敲击光洁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们既然在那里碰到了人鱼守卫,说明离它们真正的栖息地肯定不远了,但我们的设备却什么都没探测到,这不合逻辑。一定是那些人鱼用了我们尚不理解的技术进行了视觉或信号层面的掩盖……”他的语调带着一种陷入研究难题时的专注与急切,“可能还是通过它们强大的精神力场来实现的,这就能解释……”
“够了!”维克多的吼声如同困兽的咆哮,猛地打断了安诺德的分析。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步步朝安诺德逼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压抑得低沉颤抖:“到了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只关心你那狗屁人鱼族的栖息地吗?!安诺德!大卫死了!他是因为你才死的!”
安诺德闻言,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脸上没有任何被触怒的迹象,反而像是在实验室里纠正一个不够严谨的数据般,清晰而冷静地说道:“不,维克多,你混淆了因果关系。大卫是为了我们共同探索深海、揭秘人鱼族的崇高理想而牺牲的。他的牺牲,为我们换来了极其宝贵且具有决定性的信息,这证明了我们方向的正确性。”
维克多僵在原地,瞳孔因震惊而收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写满理性与漠然的脸庞,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陌生。
他原本以为安诺德只是过于冷静和严肃,是将全部热情都奉献给科学探索的纯粹研究者,所以他才会在收到安诺德团队招人的消息后,满怀憧憬与敬意地递交申请,渴望跟随这位天才学习,为伟大的事业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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