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宋惊澜锐利视线交汇的前一刻,江晚宁几乎是本能地别开了脸。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柱急速蔓延。
他不动声色地向旁挪了两步,将自己藏匿在一位身形富态的收藏家身后,微微垂首佯装欣赏身旁画作,全身感官却紧绷如弦,密切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余光里,陈顺德脸上虽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底却难掩疲惫,更深处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
“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陈顺德拱手致意,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家中有些琐事耽搁了。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大家期待已久的压轴之作就在里面,请随我来!”
他引着众人走向那条被绒绳隔开的通道。江晚宁被人流裹挟着向前,内心挣扎不已——既渴望一睹画作真容,又惧怕被宋惊澜察觉。
他只得将头埋得更低,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随着人流缓缓移动。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密码金属门。陈顺德完成验证,房门无声开启。
门后的空间空旷而静谧,所有光线都聚焦在中央被绒布覆盖的独立展台上,营造出庄重肃穆的氛围。
陈顺德在展台旁站定,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自豪。
“诸位,接下来将要呈现的,便是本次画展的压轴之宝——大晏摄政王晏临渊的亲笔水墨,《苍山雾隐图》!”
幕布应声向两侧缓缓滑开。
在特制玻璃展柜与精准灯光的映照下,一幅古意盎然的水墨山水画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就在这一瞬间,江晚宁的呼吸骤然停滞。
四周所有的声响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迅速远去、模糊。他的整个世界仿佛被急剧压缩,只剩下眼前这幅画作。
画面以磅礴而又灵动的墨色,勾勒出连绵苍茫的巍峨山峦。云雾在其间流转萦绕,虚实相生,意境高远孤绝。山间飞瀑如练,幽涧深淙,亭台飞檐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然而最让江晚宁灵魂震颤的,却不是这壮阔的山水。
而是在那云雾深处,山林掩映之间,靠近画幅中央的位置,用极淡极飘逸的笔触勾勒出的那个小小身影——一个身着白衣、头戴斗笠的背影。
这背影独自立于苍茫天地、崇山峻岭之间,身形看似渺小,却在整幅画卷中格外醒目。
衣袂随风轻扬,斗笠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清风离去,带着遗世独立、羽化登仙般的孤寂与超然。
虽是寥寥数笔,却仿佛蕴藏着说不尽的故事与道不明的情绪。
江晚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个小小的白色背影,琉璃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一股强烈到无法抗拒的熟悉感如海啸般将他淹没。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来势汹汹。
这感觉……太过真实,太过汹涌。
他明明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幅画,见到这个背影……
为何?
为何心跳会如此失控?
江晚宁看得痴了,整个心神都被这幅画彻底攫取,再难思考其他。
就在他全然沉浸在那幅《苍山雾隐图》的意境之中时,异变陡生。
一道极为隐秘,色泽近乎透明的气流,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水蛇,悄无声息地从古老的画卷深处渗出。
它萦绕着,似乎在辨别方向,最终精准又温柔地穿透空间,目标直指江晚宁。
这股气流带着一种深邃的凉意,并非邪祟的阴寒,而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超越了生死界限的纯粹灵性力量。
它悄无声息,速度极快,在场所有人,都毫无所觉,甚至连江晚宁自己都未能发现。
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仿佛幻觉。
那道气息瞬间触及江晚宁的后心,如同水滴融入海绵,毫无阻滞地渗入了他的身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晚宁只觉得背心似乎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凉意,但很快就被胸腔中因那幅画而翻涌的滚烫情绪所覆盖,他只当是展厅空调太足,并未在意分毫。
然而,立于陈顺德身后,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的宋惊澜,却在这一刹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天生灵觉远超常人,对超自然能量的波动异常敏感。
就在刚才,他分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一闪而逝,其源头……似乎就在那幅古画的方向,但又似乎混杂在人群之中,难以精确定位。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习惯性地扫视全场。从每一位宾客的脸上、身上掠过,试图找出任何异常的蛛丝马迹。
没有。一切如常。宾客们或惊叹,或低语,或拍照,表情皆是纯粹的欣赏与震撼。仿佛刚才那丝波动只是他的错觉。
正待他心下疑惑,准备收回视线时,目光却不经意地撞进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眸,琉璃般的浅色瞳仁在展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见底,仿佛从未被世俗污染过。
然而,此刻这双眼睛里,却盛满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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