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在都市小说 第95章 心如刀割

“嘟——”

“嘟——”

“嘟——”

冰冷的、规律的系统等待音，通过手机听筒，一声声，清晰地敲打在柳如烟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骤然缩紧的心脏上。每一秒的间隔，都被无限拉长，如同钝刀割肉，是一种缓慢而极致的凌迟。

京都冬夜的寒风，像裹着冰碴子，无情地穿透她单薄的香槟色连衣裙。昂贵的衣料在此刻失去了所有华贵的意义，只余下无法抵御寒冷的脆弱。她裸露的胳膊和肩头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轻轻打颤。但她仿佛毫无知觉，全部的感官、全部的意念，都死死地聚焦在耳畔那一声声“嘟——”之上。

她站在“水晶宫”餐厅门廊的阴影里，身后是玻璃门内流淌出的温暖灯光、悠扬琴声和隐约的笑语，身前是京都繁华大道上呼啸而过的车流，车灯拉出长长的、冰冷的光带。她像一个被遗忘在两个世界夹缝中的孤魂，被巨大的恐慌和渺茫的希望反复撕扯。

他会接吗？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通过话。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是在民政局的门口，他接过盖好章的离婚协议，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对她说：“保重。”

然后，便是彻底的沉寂。

这五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联系。骄傲、愧疚、以及一种可笑的、怕自取其辱的心理，让她始终没有按下那个号码。直到此刻，直到被另一个男人的精明算计和相亲宴的虚伪压垮，直到被“青禾”的剧本照见内心的贫瘠，直到悔恨如同毒藤般将她缠绕得几乎窒息，她才终于溃不成军，凭着本能按下了这通电话。

“接啊……求求你……接一下……”她无声地哀求着，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隔着千山万水，将那个男人拉回到她的世界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种他接起电话后的可能： 也许是他依旧温和，却带着疏离的“你好，哪位？”——他可能早就删了她的号码。 也许是他冷漠的、“有事？”——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甚至可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窜出，狠狠噬咬了她的心脏一下，让她瞬间呼吸困难。

不会的……子卿他……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冷情寡欲，像一座捂不热的雪山……

就在她被自己混乱的思绪折磨得几乎要崩溃时，听筒里的“嘟——”声，戛然而止。

柳如烟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接了？！

然而——

下一秒，传来的却是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中英文交替的提示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无法接通……

不是关机，不是占线，是……无法接通。

这意味着什么？信号不好？还是……他设置了屏蔽？屏蔽了所有陌生来电？或者…… specifically, 屏蔽了来自京都这个区号的号码？屏蔽了……她？

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绝望，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了。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在这一刻，“铮”地一声，断了。

她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雕花繁复的门廊柱子上。手机从无力滑落的手中掉落，“啪”地一声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那冰冷的提示音也终于消失。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耳边嗡嗡的鸣响，和心脏一下下缓慢而沉重的、如同敲击破鼓般的跳动声。

他……连听到她声音的机会，都不肯给。

或者说，他根本就已经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包括她这个……他曾倾心呵护了五年，最终却亲手将他推开的、可笑的前妻。

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堤防，汹涌而出。不是无声的滑落，而是压抑不住的、带着哽咽的奔流。滚烫的泪水滑过冰冷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的灼热感。她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冰冷的廊柱滑坐到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

精心打理的发髻散落下来，几缕发丝黏湿在泪痕交错的脸上。昂贵的连衣裙沾染了地上的灰尘，皱巴巴地裹着她蜷缩的身体。此时的柳如烟，哪里还有半点柳氏千金、时尚名媛的影子，只剩下无尽的狼狈和破碎。

餐厅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侍应生投来诧异又略带鄙夷的目光，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询问这位突然失态的女客。偶尔有进出餐厅的客人，也投来好奇或审视的一瞥，然后匆匆避开。

柳如烟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完全沉浸在被彻底拒绝的巨大痛苦和羞耻之中。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她一个人，和这无边无际的寒冷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带着体温的、质地精良的男士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了她颤抖的肩上。

柳如烟猛地一颤，受惊般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去而复返的李哲，正站在她面前，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她。他的眼神复杂，有被打乱计划的恼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或许还有一点点属于人类最基本的、对狼狈者的怜悯。

“柳小姐，京都冬天的晚上，可不是逞强的时候。”李哲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甚至刻意放缓和了一些，“先起来吧，地上凉。有什么困难，或许我可以帮忙？”

他的出现，像一面镜子，更加照出了柳如烟此刻的狼狈不堪。她在他面前，就像一个演砸了戏的小丑。那份她一直试图维持的、在相亲对象面前的体面和骄傲，彻底粉碎。

她下意识地想扯下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古龙水气味的外套，仿佛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施舍和禁锢。但身体冻得僵硬，手指也不听使唤。而且，那一点点真实的暖意，对于几乎冻僵的她来说，有着本能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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