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映照着布林村男女老少满足而红润的脸庞。
碗中新米饭的香气与腊肉的油香、柴火的烟气交织,在清凉的山夜里氤氲出一片暖融融的欢愉。
刘大军几碗米酒下肚,黝黑的脸膛泛着红光,豪气干云地一拍大腿:“光吃饭有啥意思!来!唱起来!把咱们布林村的山歌唱起来!”
他起了个头,嗓音洪亮而略带沙哑,带着山风般的粗犷:
“哎——!太阳出来嘛照山岗嘞——!”
立刻有人接上,是王婶清亮的嗓音:
“照见嘛谷子嘛金晃晃嘞——!”
接着,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有苍老的,有浑厚的,有年轻的,还有孩童稚嫩的模仿。
歌声并不整齐划一,甚至有些跑调,却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和发自肺腑的喜悦:
“汗水浇出嘛珍珠宝喂——!”
“脊梁背回嘛粮满仓嘞——!”
“感谢那土地嘛养人恩嘞——!”
“更谢那后生嘛好阿郎嘞——!”
最后一句显然是唱给姬子卿的。
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撞在远处的山壁上,又反弹回来,形成奇妙的混响。
歌词朴实,调子简单,却唱出了最真挚的感激与对丰收的颂扬。
火光跳跃在每一张笑脸上,映照着他们眼中纯粹的快乐和对未来的憧憬。
姬子卿坐在篝火旁,背靠着一捆干稻草,听着这发自肺腑的山歌,感受着歌声里包裹的浓烈情感。
看着刘大军忘情地拍着大腿打拍子,看着李国盛闭着眼随着节奏轻晃花白的头颅,看着二土、大春涨红着脸吼得声嘶力竭,看着妇女们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声跟着哼唱……一股暖流在他胸腔里激荡,冲散了连日劳作的疲惫,只剩下沉甸甸的、被接纳与被珍视的感动。
这篝火,这歌声,这笑脸,远比任何数据报表更能证明他来到这里的意义。
他嘴角噙着笑,身体放松下来,深深沉浸在这片淳朴而热烈的氛围中。
欢宴与歌声持续到深夜。
当篝火渐渐熄灭,只余下暗红的炭火和袅袅青烟,村民们才带着微醺的满足和浓浓的睡意,三三两两散去,各自归家。
打谷场上,只留下那堆在月光下依旧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新谷,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米香。
丰收的喜悦并未随着篝火熄灭。
次日天刚蒙蒙亮,布林村的忙碌又开始了。
打谷场上那堆小山似的谷粒,需要经历阳光的洗礼才能真正归仓。
村民们自发地带来了家里最大的竹席、簸箕,甚至拆下了门板,在村部大院、在相对平整的打谷场上,甚至在一些向阳的屋顶,铺展开来。
姬子卿也早早起来,加入了晾晒的队伍。
他和张伯、王婶等人一起,用木锨小心翼翼地将湿漉漉、还带着夜露微凉的谷粒,均匀地摊铺在竹席上。
金黄的谷粒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铺了一地的碎金。
“这谷子,得勤翻着点,晒得才匀称。”张伯经验老道,拿着特制的木耙,形似大梳子,轻轻地在谷粒表面耙动,使其受热均匀,也散掉湿气。
“还得防着雀儿!”王婶抬头望了望天,几只麻雀已经在不远处的树梢上探头探脑了。
立刻有孩子自告奋勇,拿着绑了布条的竹竿,在晒场边巡逻驱赶,或者搬来几个简陋的稻草人。
姬子卿学着张伯的样子,用木耙轻轻翻动谷粒,感受着阳光透过谷粒传递到手心的温热。
空气中弥漫着谷物被阳光蒸腾出的、愈发浓郁的醇香。
这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计,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每天清晨摊开,傍晚收起,遇上天气突变还得紧急抢收。
姬子卿全程参与,看着谷粒在日复一日的晾晒中褪去最后一丝水汽,变得愈发坚硬、干燥、金黄透亮,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新谷晒得差不多了,布林村又迎来了一次小规模的热闹——打糍粑!这是用新米制作的传统美食,也是祭祀和分享的重要环节。
村部大院里,一口巨大的石臼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刘大婶带着几个妇女,将上好的新糯米淘洗干净,浸泡了一夜后,倒入大木甑里,架在土灶上猛火蒸煮。
灶膛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滚滚蒸汽带着新米特有的、浓郁的甜香弥漫开来,引得人馋虫大动。
糯米蒸熟,变得晶莹剔透、软糯粘牙。冒着腾腾热气被倾倒入冰冷的石臼中。早已等候在旁的刘大军和二土、大春,立刻抄起沉重的木槌,开始了这场充满力量与节奏的“打糕”仪式。
“嘿——!”“嚯——!”
沉重的木槌被高高举起,带着风声,重重地砸向臼中滚烫的糯米团!
“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糯米被砸扁。
另一把木槌紧接着落下,“砰!”砸在另一侧。
两人配合默契,此起彼伏,木槌翻飞,如同打铁般富有韵律。
滚烫的糯米在石臼中不断被捶打、挤压、折叠,渐渐失去了颗粒感,变得柔韧绵软,粘连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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