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平州县谷景镇的盛夏,阳光浓烈得如同融化的金子,泼洒在连绵的翠绿山峦和蜿蜒的梯田上。
空气里蒸腾着草木的馥郁和泥土被晒热后特有的腥香。
知了的鸣叫汇成一片永不疲倦的交响,在浓密的树荫间回荡。
姬子卿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一个旧竹篓,链条随着脚踏发出规律的“嘎吱”声,行驶在通往七溪湖的乡间小路上。
车轮碾过碎石,扬起细小的尘土。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汗衫和宽松的粗布裤子,裤腿随意地卷到膝盖,露出晒成小麦色、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腿。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被迎面而来的、带着稻花香气的微风吹散。
京都?柳如烟?
那些名字,连同那些繁华、冰冷、充满算计与酒精的记忆,早已如同天际划过的流星,只留下短暂的光痕,便彻底湮灭在西南这片广袤、厚实、充满生命力的群山和田野之间。
它们不再是心头的刺,甚至连模糊的影子都难以寻回。
他的生活被脚下的泥土、藤架上的瓜果、木头的纹理、以及指尖流淌的故事填满,纯净得容不下丝毫杂质。
他用力踩下踏板,仿佛要将那最后一丝属于过往的尘埃,彻底甩在身后。
“姬大哥!快点呀!再晚龙虾都躲洞里啦!”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在前面催促着。
是刘青青,以前还未注意,这丫头性子野,精力旺盛得像只小豹子,对镇上哪条溪沟鱼虾多、哪片林子野果熟门儿清。
听说姬子卿想尝尝溪里的小龙虾,自告奋勇当起了向导。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旧T恤和牛仔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塑料凉鞋,跑在前面,活力四射,像只跳跃在林间的小鹿。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青春洋溢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来了。”姬子卿应了一声,脚下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稳稳地追上。
看着刘青青欢快的背影,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这种纯粹的、带着乡野气息的活力,让他感到由衷的舒畅,冲刷着过往留在心底最后的阴翳。
七溪湖由七条小溪汇聚而成,由此闻名,两人来到一处溪流平缓、水草丰茂的河湾。
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摇曳的水草。
岸边湿润的泥地上,果然能看到不少新鲜的龙虾洞。
“姬大哥,看我的!”刘青青熟练地脱掉凉鞋,光脚踩进沁凉的溪水里,弯下腰,小手在泥洞边摸索着,动作又快又准。“嘿!抓到啦!”她兴奋地举起一只挥舞着大钳、张牙舞爪的青壳小龙虾,脸上沾了点泥星子,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向日葵。
姬子卿也学着她的样子,脱掉鞋子,卷起裤腿,踏入溪水。
冰凉的溪水瞬间包裹住脚踝,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他学着刘青青的样子,俯身寻找洞口,手指试探着伸进去。
泥土的滑腻、溪水的清凉,还有指尖偶尔触碰到硬壳的奇异触感,都带着一种原始而生动的趣味。
他第一次尝试,动作生疏,被一只机警的龙虾用钳子狠狠夹了一下手指,疼得他“嘶”了一声,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青青在一旁咯咯直乐:“姬大哥,别怕疼,它凶你就比它更凶!捏住它后背这块硬壳!”她凑过来示范,身上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
在少女的指点下,姬子卿渐渐摸到了门道。
弯腰,摸索,感知洞穴的深浅和方向,然后迅捷地出手。
当第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龙虾被他成功擒获时,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无关名利,只关乎这双手与这片土地最直接的交流。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混着溅起的溪水,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于这场小小的“狩猎”。
竹篓里,青壳小龙虾的数量渐渐多了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够了够了,姬老师!再抓我们俩都吃不完啦!”刘青青看着快半满的竹篓,赶紧喊停。
两人上了岸,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晾脚。
阳光暖融融地晒着,溪水潺潺流过脚面,带走泥泞,留下清爽。
姬子卿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小腿和脚丫,再看看身边同样“邋遢”却笑容明亮的少女,心中一片安宁。
他拿出随身带的水壶递给刘青青:“辛苦了,小向导。”
“不辛苦,好玩儿!”刘青青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抹抹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姬子卿,“姬大哥,您下午还去木工坊吗?我想看您雕那个小鹿,头都快雕好了,真神气!”
姬子卿的小木工坊就在他的农家小院一角,里面堆满了各种木头和工具。
他闲暇时会做些小玩意儿,有时是给邻居家小孩的玩具,有时是应镇上小店要求做的招牌或小摆件。
刘青青是那里的常客,对他那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充满了崇拜。
“嗯,要去。昨天找到一块纹理特别好的黄杨木,正好把鹿角雕出来。”姬子卿点头,语气里带着对创作的期待。京都的喧嚣,柳如烟的面容,此刻在他心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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