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果传媒顶层,总裁办公室。
这里不像办公场所,更像一座现代艺术馆的展厅。
极简主义的装潢,线条冷硬的黑白灰主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京都钢筋水泥的森林轮廓,在午后偏斜的日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松香薰气味,寂静无声,只有恒温空调系统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吟。
李寒霜端坐在那张意大利定制的高背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水晶塑像。
她面前是光可鉴人的黑檀木办公桌,上面除了一台超薄的曲面显示屏、一个青铜笔架和一份待签的文件外,空无一物,秩序井然得近乎苛刻。
她的手指刚刚离开鼠标。
屏幕上,是一封刚被阅读完毕的邮件。发件人:“圆周率”。邮件正文措辞优雅,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学者般的严谨礼貌,但核心意思却冰冷、坚硬,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感谢宾果传媒的厚爱与专访邀请,但很遗憾,姬子卿先生目前专注于技术研发与公司初创事务,暂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媒体访问。
没有解释,没有歉意,也没有留下未来合作的可能性。就像一扇无声关闭的门,门后是深不见底的沉默。
李寒霜没有动。她那张被誉为“传媒界冰峰之花”的脸上,依旧维持着惯常的、无懈可击的平静。精致的妆容掩盖了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细微纹路,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凤眸,瞳孔微微缩紧,紧盯着邮件落款处那个虚拟的签名,仿佛要透过屏幕,灼烧出背后的真相。
若仅仅是商业合作被拒,她绝不会如此。宾果传媒树大根深,她李寒霜在商海沉浮十余年,遭遇的拒绝、背叛、暗算不知凡几,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挫败感或许会有,但很快会被更强烈的征服欲和算计所取代。
但这一次,不同。
一种更为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深水下的暗流,在她精心构筑的冰层之下悄然涌动、蔓延。
那不仅仅是愤怒,也不仅仅是无力,而是一种混合了强烈不甘、深刻挫败感,以及……一丝被她自己刻意压抑、掩埋了许久的,名为“悸动”的火星。
这丝火星,源自三年前。
记忆的闸门被这封冰冷的邮件撬开了一道缝隙,时光倒流回那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夜晚。
那是京都顶级的商业慈善晚宴。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而下,映照着绅士们笔挺的礼服袖扣和女士们璀璨的珠宝,空气中混合着香水、雪茄和名酒的气息,每一个微笑、每一次举杯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价值数亿的交易或阴谋。
那时的李寒霜,刚刚以铁腕手段彻底掌控宾果传媒,正是锋芒最盛、眼高于顶的时候。她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欣赏着自己羽翼的光泽,也评估着在场每一个人的价值。在她眼中,大多数人不过是利益棋盘上的棋子,或可资利用,或需加提防。
然后,她的目光,在人群的缝隙中,捕捉到了那个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的男人——姬子卿。
他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暗影幢幢的日式庭院。穿着剪裁极佳但款式极其简单的深灰色西装,没有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身形挺拔如松,侧脸的线条流畅而俊美,甚至带着几分超越性别的精致,在朦胧的光线下,有一种不真切的雕塑感。
但最吸引李寒霜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眼神。
他身边站着当时还是他妻子的柳如烟——柳家那位以美貌和任性着称的千金。柳如烟正与旁人谈笑风生,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维度。他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喧嚣的人群,没有聚焦,没有评价,深邃得像秋夜的寒潭,古井无波。然而,偶尔流转间,又会闪过一丝极淡的、仿佛能洞穿所有浮华与伪装的清明。
李寒霜见过太多男人看她的眼神:贪婪的、谄媚的、敬畏的、自以为是的征服欲。唯独这个男人,姬子卿,他看她与看旁边那盆价值连城的兰花、看墙上那幅仿作的名画,似乎并无本质区别。那是一种彻底的、不掺杂任何个人**的漠然。
这种漠然,没有激起李寒霜的被冒犯感,反而像一簇奇异的、冰冷的火苗,猝不及防地烙在了她骄傲的心底。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超越商业价值评估的、强烈的探究欲。他是什么人?凭什么可以如此超然?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端着一杯香槟,婀娜地走上前,试图开启一场对话。柳如烟看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敷衍的客套。而姬子卿,只是在她开口时,将目光转向她,礼貌地点头,回应她的商业寒暄。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用词精准,甚至能就她提出的传媒趋势问题给出颇具洞见的看法。
然而,他的疏离感并未减少分毫。那层无形的屏障依然存在。他的礼貌是教养,而非热情;他的回答是知识,而非交流。他的眼神始终保持着那种令人恼火的平静和游离。仿佛眼前这场汇聚了京都乃至全国顶尖资源的盛宴,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偶然路过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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