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里的江湖 第147章 染坊的年味

腊月二十四，小年。染坊的门楣上挂起了两串红辣椒，是阿婆前几天从镇上集市买的，红得发亮，像两挂小鞭炮。小石头踮着脚，把最后一张“福”字贴在染坊正门上，浆糊抹得太多，纸角往下耷拉着，他赶紧用手按住，嘴里念叨：“快快粘牢，不然福气要跑啦。”

小樱正在染缸边忙碌，手里搅着的是“吉祥纹”的布料。这种纹样要用茜草和槐米混着染，底色是温暖的橙黄，上面拓着用金粉勾勒的祥云，是城里布庄订的年货，说要给孩子们做新棉袄。“小石头，过来帮我把布捞出来，凉了就不好定型了。”

小石头应声跑过去，双手攥着木杆，和小樱一起把布从染缸里抬出来。布面沉甸甸的，橙黄的底色上，祥云纹路在水汽里若隐若现，像真的有云彩在流动。“阿姐，这布真好看，像把太阳和云彩都织进去了。”

梭子扛着捆新采的柏枝进来，枝桠上还挂着些松针。“把这个插在染坊 corners 里，驱虫辟邪。”他把柏枝分插在几个角落，清冽的香气立刻漫开来，混着染料的草木香，竟有种特别的年味。

阿婆从灶房端出一笼刚蒸好的糖糕，糯米的甜香裹着桂花味，馋得小石头直咽口水。“先别急着吃，”阿婆把糖糕摆在石桌上，“得先给灶王爷供上，保佑来年染缸顺顺当当，染料不缺。”她拿起块最大的糖糕，小心翼翼地放在灶台上的小瓷盘里，对着灶王爷的画像拜了拜。

小石头也跟着学样，双手合十，小声念叨：“灶王爷，求您让山里的小狐狸冬天有肉吃，开春有野果啃。”

小樱和梭子看得直笑，小樱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倒会替别人操心。”

下午，镇上的孩子们结伴来染坊，手里捧着自家做的小零嘴，有炒花生、烤红薯，还有糖瓜粘。“小樱姐姐，我们来换‘吉祥布’的边角料！”领头的胖小子举着个油纸包，“这是我娘炸的麻叶，可香了。”

小石头赶紧把平时攒下的边角料拿出来，都是些颜色鲜亮的碎布，孩子们挑得不亦乐乎，把带来的零嘴往石桌上一放，转身就跑，嘴里喊着“谢谢小石头师傅”。

看着孩子们的背影，阿婆笑着说：“当年你太爷爷在时，每到小年也这样，孩子们拿点吃的来换碎布，回去做布老虎、针扎子，热闹得很。”

傍晚时分，染坊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棂，把外面的雪光都染得暖了。小樱和梭子在清点剩下的布料，阿婆坐在灯下，给小石头缝新棉袄，用的正是他自己染的“山楂红”布。

“阿婆，这布会不会太艳了？”小石头摸着布面，有点不好意思。

“不艳，”阿婆穿针引线，动作麻利，“过年就得穿得鲜亮，像这染坊里的颜色，热热闹闹才好。”

梭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小樱：“给你的，小年礼物。”里面是支银制的绣花针，针尾镶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像染缸里的一点星光。

小樱的脸“腾”地红了，指尖捏着绣花针，心里像揣了块刚烤好的糖糕，甜得发暖。她从自己的针线篮里拿出个东西回赠：“这个给你，是我用‘冰裂纹’布做的笔袋。”

布袋子上绣着片小小的紫藤叶，针脚细密，是她熬了两个晚上才绣好的。梭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像揣着件稀世珍宝。

小石头看着他们，忽然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个东西，往两人中间一递：“我也有礼物！”是个用红绳串着的小布偶，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脖子上还系着片枫叶布。“这是我给你们俩做的，保佑你们像狐狸一样机灵，染出最好看的布。”

小樱和梭子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眼里的暖意比灶膛里的火还旺。

灶台上的糖糕还冒着热气，柏枝的清香在屋里弥漫，染坊的年味，就像这锅里慢慢熬着的糖稀，稠稠的，甜甜的，把每个人的心都裹得暖暖的。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染坊的屋檐上，像给这热闹的年，盖了层温柔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