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里的江湖 第130章 山野寻色

晨露还挂在紫藤架上时，小樱和梭子已经背着竹篮出了门。篮子里装着镰刀、布巾和阿婆煮的紫苏饼，梭子还特意揣了个小陶罐，说要装山里的清泉——他听老人们说，用山泉水调染料，颜色会更鲜亮。

山路蜿蜒，两旁的野草上沾着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小樱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摘片叶子：“你看这个，是不是能染出嫩黄色？”那是片心形的叶片，掐断的地方冒出乳白色的汁，带着股清苦的香。

梭子凑过去闻了闻，从怀里掏出本旧书——是他从阿婆那里讨来的《草木谱》，里面记着各种能染色的植物。“像是‘地黄苗’，”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插图，“书上说根能染橙红，叶子能染鹅黄，就是染出来的色容易褪，得加些明矾固色。”

小樱把叶片小心地放进竹篮的夹层里：“先采着，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越往山里走，植物越茂盛。他们在溪边发现了一大丛茜草，根须红得像血，是染正红的好材料。梭子挽起裤腿跳进溪里挖，溪水没过脚踝，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却笑得眼睛发亮：“你看这根，比镇上买的粗壮多了！”

小樱蹲在岸边接应，把茜草根往竹篮里装，忽然瞥见石头缝里有几株紫色的小花，花瓣薄得像纱。“这是什么？”她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被刺了一下——花茎上藏着细小的刺。

“小心！”梭子赶紧从溪里跳上来，抓过她的手看，指尖已经红了一小块。他从布巾上撕下一角，蘸着溪水给她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这是‘紫苑’，花能染淡紫，就是茎上有刺，得小心摘。”

小樱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指尖的刺痛都变成了暖烘烘的痒。她抽回手，假装去看竹篮：“知道了，你快挖你的茜草吧，不然太阳出来，根就蔫了。”

日头升到头顶时，竹篮已经半满了。他们坐在一棵老槐树下歇脚，分吃紫苏饼。饼里的紫藤花馅还带着甜味，混着山风里的草木香，格外爽口。梭子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坡：“你看那片红色，是不是野山椒？”

小樱望过去，果然有片灌木丛上挂着小小的红果，像一串串迷你灯笼。“书上说山椒果能染橙黄，”她立刻站起来，“我们去采点！”

两人跑过去，刚摘了几把，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回头一看，是个背着药篓的老汉，手里拄着根桃木拐杖，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后生仔，采这个做啥？”老汉的声音像山里的石头，带着股硬朗的劲儿。

“用来染布，”梭子递过去一把山椒果，“大爷您认识这东西？”

老汉接过，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辣得眯起眼睛：“这叫‘火辣果’，不光能染色，还能驱蛇呢。你们要染鲜亮的橙黄，得配着野菊的根一起煮，我家老婆子年轻时就这么染过嫁妆布。”

小樱眼睛一亮，赶紧让梭子记下来。老汉看着他们的竹篮，又说：“前面那片松林里有松针灰，混着晨露调浆，能让染的布更挺括。还有溪边的青苔，捣碎了能染出像雾一样的绿，就是得用米酒泡三天才行。”

两人听得入了迷，跟着老汉又采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植物。老汉见他们实在，把自己采的半篓野菊根也给了他们：“拿着吧，你们年轻人肯学老手艺，是好事。”

太阳西斜时，他们背着沉甸甸的竹篮往回走。竹篮里不仅有各种染料植物，还有老汉送的野菊根，梭子还摘了把野莓，红得像玛瑙，装在陶罐里。

“今天收获真多，”小樱边走边数，“地黄苗、茜草、火辣果、野菊根……回去能做好多新颜色了。”

梭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是朵用红丝线编的小紫藤花，花瓣上还沾着点松针灰。“路上编的，”他耳根发红，“刚才忘了给你。”

小樱接过来，花茎上的线头还留着他的体温。山风吹过，把远处的蝉鸣和近处的心跳声都揉在一起，像首没唱完的歌。她把布花别在衣襟上，忽然觉得，今天采到的最珍贵的颜色，不是茜草的红，也不是火辣果的橙，而是藏在竹篮缝隙里，和野莓一起发亮的，他眼里的光。

回到染坊时，阿婆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他们满篮子的收获，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我就说山里藏着宝贝吧。快，把松针灰晾起来，明天就能试新染料了。”

小樱把那朵布花别在阿婆的衣襟上：“阿婆您看，梭子编的。”

阿婆捏着布花，看看小樱，又看看梭子，忽然转身往厨房走：“我去煮点紫苏汤，解解乏。”走到门口时，她偷偷回头，见两个孩子正蹲在竹篮旁分拣植物，头凑得很近，像两株挨在一起的紫苏苗，在夕阳里长得笔直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