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心予你 第54章 冰点的气温

陆辰逸摔门而去的身影，像一道凛冽的寒风，不仅刮过了音乐教室，更在随后的一整天里，将整个理科一班笼罩在了一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之中。

周四，当林芷糖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教室时，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寒意便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陆辰逸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依旧穿着干净的校服，坐姿笔挺，侧脸线条冷硬，如同精心雕琢的冰塑。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做任何事，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目光没有焦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沉默和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让每一个走进教室的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压低了交谈的声音。原本清晨该有的活跃与喧闹，在踏入这个班级的瞬间，便诡异地沉寂下来。

仿佛这里不是教室，而是某个需要保持绝对安静的禁地。

“我的妈呀……”苏暖晴缩着脖子，几乎是踮着脚尖溜到林芷糖旁边的座位，用气音惊恐地说，“糖糖，我感觉咱们班今天像开了中央空调，还是制冷最低档那种……陆大神这气场……也太吓人了吧！”

林芷糖抿紧了嘴唇，心脏沉甸甸的。她何尝感觉不到？这种冰冷，比昨天音乐课上他直接离开更让她心慌。那是一种彻底的、将她隔绝在外的冷漠。

她偷偷看向陆辰逸，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的、不值得关注的同桌。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开始讲课。可课堂的气氛却始终活跃不起来。提问时，回应者寥寥，声音也比平时小了许多，仿佛生怕音量稍大，就会惊扰到窗边那座沉默的“冰山”，引来灭顶之灾。

连最活泼的秦风，今天都异常老实，课间也只是安静地趴在桌子上，没敢像往常一样过来插科打诨。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陆辰逸情绪的巨大影响，并且明智地选择了远离风暴中心。

除了一个人。

林芷糖。

整个上午，她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备受煎熬。老师的讲课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她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身旁那个冰冷的身影。

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放在桌面上、指节微微泛白的修长手指，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侧脸……

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他、打破这层坚冰的冲动，在她心里疯狂滋长。

她知道他在生气，气她和顾夜尘合唱，气那些她无法控制的“被迫”互动。可她不能任由他这样误会下去，不能任由他们之间的关系冻结在这种可怕的沉默里。

她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都像逃离瘟疫一样，迅速离开了教室，去走廊或者操场透气。教室里瞬间空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埋头写作业的同学，以及窗边那尊散发着寒气的“冰雕”，和他旁边那个坐立不安的女孩。

顾夜尘原本想过来跟林芷糖搭话，但当他走到距离他们座位还有三四米远的地方时，脚步就不由自主地顿住了。陆辰逸虽然没有回头，但那骤然变得更加冰冷的侧影和周身几乎凝成实质的排斥感，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牢牢挡在了外面。

顾夜尘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倒也没有强行突破，只是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苏暖晴在教室门口对着林芷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也赶紧溜了。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的喧闹，更反衬出室内的死寂。

林芷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赴死一般，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她慢慢地、极其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依旧显得格外清晰。

她能感觉到，在她起身的瞬间，身旁那道冰冷的身影，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回头，没有看她。

林芷糖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挪动脚步，一点一点地，朝着陆辰逸的方向靠近。

一步，两步……

距离在缩短。

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着她的皮肤。

但她没有停下。

终于，她站定在了他的课桌旁边，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却带着冰冷疏离感的干净气息。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酝酿了一上午的道歉和解释，在真正面对他这具冰冷的躯壳时，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哽咽。

她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看着他因为紧绷而显得更加清晰的下颌线，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如同覆盖着冰雪的侧脸……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酸楚猛地涌上鼻腔，让她眼圈瞬间就红了。

“辰逸哥哥……”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的颤抖，轻得像一片羽毛，“对……对不起……”

她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为那场被迫的合唱？为顾夜尘莫名其妙的关注？还是……为那份她尚未坦白、却可能已经被他知晓的秘密？

陆辰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没有转动一下眼珠，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或者听到了，却根本不屑理会。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林芷糖难受。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解释，“是老师点名……我没办法……我不想和他唱的……我真的不想……”

她伸出手，想要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去拉他的袖子，那个她专属的、表示求和与依赖的小动作。

然而，她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校服袖口的瞬间，却猛地顿住了。

因为她看到，在她伸手过来的那一刻，陆辰逸那只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关节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显示出一种极致的隐忍和……抗拒。

他在抗拒她的触碰。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地刺穿了林芷糖的心脏，让她瞬间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进退两难。

眼泪流得更凶了。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站在门口的顾夜尘，看着里面那娇小身影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僵在半空的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而教室角落里仅存的几个同学，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就在林芷糖几乎要被这绝望的沉默和冰冷的抗拒彻底击垮，准备缩回手，狼狈逃离时——

一直如同冰雕般毫无反应的陆辰逸，却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的头，几不可查地，向她的方向，偏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

那双一直望着窗外的、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终于，缓缓地，移了过来，落在了她满是泪痕、写满了无助和祈求的小脸上。

他的目光，依旧冰冷，里面翻涌着复杂的、尚未平息的怒意和某种更深沉的、受伤的情绪。

但至少，他看她了。

他没有再无视她。

林芷糖的心脏，因为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而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肯看她了……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带着哭腔，声音破碎不堪：“辰逸哥哥……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辰逸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不断滚落的泪珠，紧抿的薄唇似乎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他只是看着她，那冰冷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剧烈地挣扎、碰撞。

良久。

在林芷糖几乎要被他沉默的注视冻僵时，他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没有回应她的道歉，也没有推开她。

而是伸出了手。

不是握住她僵在半空的手，也不是像以前那样揉她的头发。

他的目标，是她挂在书包侧袋上的、那块她平时用来擦手擦嘴的、印着小草莓图案的干净手帕。

他修长的手指，勾住了那块柔软的手帕，将其抽了出来。

然后，在林芷糖有些茫然和错愕的注视下，他将那块带着淡淡洗衣液清香的手帕，有些粗鲁地、甚至带着点发泄意味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霸道。

“吵。”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尚未消散的冷意，只有一个字。

说完这个字，他便猛地转回了头，重新望向了窗外，只留给她一个依旧冰冷、却似乎不再那么坚不可摧的背影。

仿佛刚才那个递手帕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林芷糖呆呆地握着手里那块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的手帕，看着他重新背对自己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酸涩，疼痛，却又夹杂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巨大的暖流。

他……他让她擦眼泪。

他说她“吵”。

这不是原谅。

这甚至算不上和好。

但这至少意味着，他那扇彻底对她关闭的心门，因为她的眼泪和靠近，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没有再将她完全推开。

对于此刻孤立无援、恐慌到了极点的林芷糖来说，这一丝缝隙，就已经是救赎。

她紧紧攥着那块手帕，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用他给的手帕，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虽然动作狼狈，但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冰冷的大石头，似乎终于松动了一点点。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感受着那份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刺骨的冰冷。

教室里依旧安静。

但那股几乎要将人冻结的绝对零度，似乎因为女孩固执的靠近和男孩一个别扭的举动，而悄然回升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而对于站在门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顾夜尘来说，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渐渐淡去，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他意识到，陆辰逸和林芷糖之间的羁绊，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厚和复杂。

那不是他凭借一时兴趣和外在魅力就能轻易打破的。

这场“游戏”，似乎变得……更有挑战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