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第30章 分歧

【白井黑子】

黑妻绵流那愤怒而又无力的背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心里。

回去的路上，我和佐藤前辈谁都没有说话。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层黏稠的、无法挣脱的网。我能感觉到，前辈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她扶着我的手臂，步伐有些沉重，但那重量，似乎更多是来自于精神层面。

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些混混麻木悔恨的脸，黑妻绵流充满血丝的眼睛，以及前辈那句“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没有人会受伤了吗？”的反问。

那句话，就像一个无解的程序，在我脑中反复运行，每一次都会导致系统崩溃。

我无法反驳。从结果来看，她做到了最好。没有流血，没有牺牲，一个为祸一方的武装集团就此瓦解。作为风纪委员，我甚至应该为她请功。

但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白井同学……”

终于，前辈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性的味道。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她似乎在寻求我的认可。我能感觉到，她扶着我手臂的手，微微收紧了。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支撑她行为逻辑的答案。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该怎么回答？说她错了？可她避免了一场灾难。说她对了？那黑妻绵流那充满了人性光辉的愤怒，又算什么？

我的沉默，似乎给了她答案。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一种自言自语般的、自我确认。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是，白井同学，这个世界上的坏事太多了，不是吗？”

她抬起头，看着被晚霞染成橘红色的天空，眼神变得悠远而笃定。

“就像‘幻想御手’事件，如果不是你的姐姐大人拼尽全力，那只怪物会造成多大的破坏？还有更早之前，在当麻同学宿舍发生的那场火灾……如果不是他用那只右手化解了危机，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潜藏着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仿佛能预知未来的确定性。

“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更可怕的事情发生。或许是无法控制的AIM力场暴走，或许是更加疯狂的恐怖袭击……”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救世主般的光芒。

“如果，我的力量，可以让这一切不再发生呢？如果我只需要动一动念头，就能让火焰熄灭，让伤口愈合，让坏人放下屠刀，让所有的悲剧，从一开始就不会上演……”

“白井同学，你……能理解我吗？”

她希望我能理解她。希望我能认同她这种“为了绝对的善，可以无视过程”的逻辑。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我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绷断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挣脱了她的手臂。

“不，我不理解！”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完全不理解！前辈！”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是如此激烈的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前辈，你还记得吗？就在几天前，在医院里，你醒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问上条同学，还记不记得茵蒂克丝的名字。”

我看到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时候的你，最担心的，是上条同学会不会因为拯救了茵蒂克丝而失去记忆。你拼尽全力扭转‘龙王的叹息’的轨迹，是为了避免那个‘最坏的结果’，是为了保护那个笨蛋的‘个人意志’和‘宝贵的回忆’！那时候的你，在乎的不仅仅是‘不死人’这个结果，你还在乎过程，在乎每一个人的感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心中所有的困惑与恐惧都倾泻而出。

“可是现在呢？！你看看你刚才做了什么！你剥夺了蛇谷次雄他们愤怒和堕落的权利，你用一种‘神’的姿态，强行修正了他们的人生！你和当初那个为了保护上条同学的记忆而拼上性命的你，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前辈！”我向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她，“你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那份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如此不择手段，如此不可理喻了？！”

我不知道冥土追魂医生对她有过怎样的嘱咐。我只知道，我眼前的这个人，正在一条危险的、通往“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正在失去“人心”。

而我，作为她的监护人，作为她的同伴，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变成一个空有慈悲、却没有灵魂的、完美的怪物。

我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她。

她脸上的那份笃定和狂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和震惊。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仿佛第一次，从别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我……我只是……”她喃喃自语，眼神失去了焦点，“我只是……想帮帮他……”

“帮谁？”我追问道，“帮上条当麻？还是帮这个世界？”

她没有回答。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下。夜色，如同潮水般，将我们两人彻底淹没。

我们之间的分歧，在这一刻，变得如同这黑夜与白昼般，清晰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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