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进庙门,风从背后推了一把,像是不愿让我停下。门槛上裂开一道斜缝,踩上去时脚底微微一滑,我立刻收住力,右手本能地往袖中探去。
短刃还在。
它贴着小臂内侧,刀柄朝上,随时能甩出来。这动作我已经做了太多遍,从断墙下到石柱旁,再到如今这座塌了半边的破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提防。我靠在残墙上,把背抵紧,确认身后没有空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月光从屋顶缺处漏下来,斜斜照在左手掌心。我把短刃平放上去,刀身泛着幽蓝的光,不刺眼,却冷得渗人。我翻过刀柄,指尖顺着金属纹路慢慢摩挲,直到触到那朵刻痕——半开的莲花,花瓣向外舒展,线条古朴,像是某种族徽,又不像任何我见过的图腾。
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忽然撞进脑海。
她躺在血泊里,手指蜷着,死死抓着我的手腕。那时我还小,哭得喘不上气,她却用尽力气把我往草堆后推。她的嘴唇动了几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刀是你爹留下的……别丢。”
我愣住,心跳慢了一拍。
“你活着,它就是信物。”
那是她最后一句完整的话。之后她还想说什么,可喉咙里涌出血,话音断在哽咽中。我只知道她是凡人女子,嫁给了翼族男人,生下我这个混血的孩子,被族人驱逐,最终死在追杀之下。但从没听她提过父亲是谁,也没说过这把刀有什么来历。
现在想来,她握刀的样子很熟,仿佛早已习惯将它藏在袖中,像护命一样护着。
我盯着刀柄上的莲纹,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可记忆里一片模糊,只有她最后的眼神清晰无比——不是恐惧,是交代,是托付。
我正要再细看,眼角忽然扫到门口。
一道影子掠过门框外的地面,极快,贴着墙根移动,连脚步声都没有。我立刻横刃于胸前,身体压低,屏住呼吸。刚才那道影不是被风吹动的树枝,也不是野狗窜行,它的轮廓太直,太高,是人。
我缓缓后退半步,脊背紧贴墙壁,左手悄悄探入衣襟,确认残卷还在。那东西刚得来不久,绝不能被人抢走。而此刻,袖中的短刃竟微微发烫,不是错觉,是从刀柄传来的热度,像被什么唤醒了。
门外静了下来。
我盯着那条门缝,风不再吹,连远处争食的野狗也哑了声。就在我以为那人已离开时,门槛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小丫头,倒挺机灵。”
声音沙哑,分不清男女,也不带情绪,就像随口说的一句话,说完便散在风里。我没应,手里的刀没松。
那人没进来,也没走远。他停在门外三步远的地方,不动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像一块压在胸口的石头。
我咬住牙根,强迫自己冷静。流民不会这样行动,他们粗鲁、贪婪、脚步沉重。这个人不一样,他懂得隐藏气息,知道如何靠近而不惊动猎物。他是冲我来的。
是为了残卷?还是为了这把刀?
我忽然想起母亲教我的闭穴法——刺颈后神经丛能让对手短暂瘫痪。那一招救了我一次,但眼前这个人,恐怕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
月光偏移了些,照在刀身上,幽蓝的光泽忽然颤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我心头一震,低头去看,发现莲纹中央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原本没注意,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微光,极淡,转瞬即逝。
这不是普通的刻痕。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外的人突然开口:“你娘不该把这东西给你。”
我猛地抬头。
“它会带你回去。”他说,“而你,回不去。”
我攥紧刀柄,指节发白:“你是谁派来的?”
外面没回答。
风又起了,吹得门板吱呀晃动。我死死盯着那道缝隙,生怕错过任何动静。可那人就像蒸发了一样,再无声息。
我等了许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敢稍稍放松。可我知道他还在,也许就在庙顶,也许躲在墙后,甚至可能正看着我。
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我将短刃收回袖中,动作缓慢,不让金属发出响动。然后从怀里摸出干粮袋,只剩一小块粗饼。我本想吃一点,可现在连吞咽都觉得危险。我把它重新包好,塞进最里层的衣袋。
起身时,膝盖一阵发酸。我扶着墙稳住身体,目光扫过庙内。这里曾是祭祀之地,角落里有倾倒的香炉,炉灰早已冷透。前方原本该有神像,如今只剩半截底座,上面布满划痕,像是有人曾在这里反复刻画什么。
我走过去蹲下,伸手抚过那些痕迹。
不是文字,也不是符阵,而是一组重复的图案——一朵完全绽放的莲花,八瓣对称,中心有一点凸起,像是镶嵌过什么东西,现已脱落。
我的心跳快了几分。
这和刀柄上的半开莲纹极为相似,只是更完整,更有仪式感。难道这庙曾经供奉的就是与这把刀相关的人?
我正欲细看,袖中短刃忽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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