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的手还攥着我的衣角,指节泛白,像是在梦里也抓着不肯放。我低头看了他一眼,呼吸比方才稳了些,脸色却依旧灰败,唇边干涸的血迹裂开细纹。我没有动,只是将他的手轻轻抽出来,覆在自己掌心压了一瞬,然后松开。
我撑着地面慢慢起身,膝盖发麻,像是踩在碎石上。轩辕剑插在身侧,剑柄沾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我用袖口擦了擦,才把它拔出来,反手插入身后岩缝,借力站直。
风从天宫方向吹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闷压,像是云层底下藏着什么正在喘息的东西。我抬眼望过去,天门残柱歪斜断裂,结界碎片还在空中飘散,像烧尽的纸灰。联军已经开始欢呼,声音一层叠着一层,有人喊着“天门破了”,有人高举兵器,可这胜利来得太快,快得让人心里发空。
就在这时,颈间玉珏猛地一烫。
不是温热,也不是共鸣,是像被火针扎进皮肉的那种痛。我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玉面,它又骤然冷却,仿佛刚才那一烫只是错觉。可我知道不是。
我猛地抬头。
一道金光正从天门废墟上方倒射而出,快得如同流星回坠,直冲天宫深处。那光芒极纯,极亮,裹着层层仙云翻卷成旋,转瞬便消失在重重殿宇之后。
是天帝。
他还活着,而且——在逃。
“他没死!”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被风送了出去,“他在往天宫里面退!”
人群的喧闹顿了一下。有人回头看我,脸上还挂着笑,似乎没听清。可灵汐听见了。她本在几步外扶着一根断柱喘气,闻言踉跄着跑过来,脸色发白:“不可能……结界已破,天宫中枢早就断了他的灵脉供给,他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挪移?”
我没回答。净翼在我背后展开,幽蓝的光映在焦土上,照出几道尚未熄灭的阵痕。我脚尖一点地面,身形跃起,掠上一处残垣。从这里能看清天宫全貌——那片曾被九重云霞笼罩的圣域,此刻正缓缓塌陷一角。
不是崩塌,是扭曲。
宫殿之间的云桥开始断裂,琉璃瓦片无风自震,而最深处,那座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玄穹殿顶,忽然裂开一道黑缝。紧接着,一股漆黑如墨的气流冲天而起,撕开苍穹,直贯云霄。
那黑气不散,反而越聚越浓,像一只从地底伸出的手,要把整个天空拽下来。
“那是……”灵汐站在我身后,声音抖了一下,“幽冥深渊。”
我盯着那黑柱,喉咙发紧。幽冥深渊,三界禁地,传说中封印着上古魔神残魂的地方。天族历代帝王立下铁律:任何人不得开启此门,违者诛魂灭魄,永世不得轮回。可现在,那扇门正在被人从内部推开。
“他要放东西出来。”我说。
灵汐没吭声,但手指紧紧掐住了臂骨。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深渊封印彻底破裂,不只是三界动荡,而是规则崩解——灵气逆流,生死颠倒,连魂魄都无法安存。
下方的联军终于察觉不对。欢呼声渐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低语和骚动。魔族使者站在边缘,仰头望着那黑柱,掌心幽冥之力悄然凝聚。翼族战士纷纷收起武器,有人开始后退。
我知道不能再等。
我转身看向迦叶。他还躺在原地,胸口微弱起伏,手中空空,只有衣袖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轩辕剑插在不远处,剑身静默,可我能感觉到它在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即将降临的灾劫。
我一步步走回去,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跳得极慢,但还在。我解下外袍,叠成一团垫在他头下,又把净翼微微张开,挡在他上方,遮住那些从天宫飘落的灰烬。
“你别醒得太早。”我低声说,“现在还不安全。”
说完,我站起身,不再看他。净翼完全展开,幽蓝光芒照亮脚下残阵。我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地面一道未完全熄灭的纹路——那是昨夜聚魂术留下的痕迹,虽已干涸,却仍有微弱灵性残留。
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心。
金蓝交织的光自地底升起,顺着纹路蔓延,形成一圈护盾,将迦叶围在其中。阵成刹那,轩辕剑嗡鸣一声,剑尖微扬,仿佛回应着某种召唤。
我收回手,转身面向天宫。
灵汐已经站到我身旁,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暗金色的令牌,边缘刻着天族皇室秘纹。她盯着那黑柱,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知道后果。”她忽然开口,“天帝不会只是为了逃命才开深渊。他是想用里面的东西,重新建立秩序。”
“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我说。
话音未落,天宫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某种锁链断裂的声音。紧接着,黑柱猛然膨胀,四周云层被吸扯成旋涡,狂风扑面而来,卷起满地碎石。
我抬手挡住风沙,眯眼看去。
就在那黑气最浓之处,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明黄长袍,冠冕垂珠,正是天帝。但他不再是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的左臂已经化作虚影,半边身体透明如烟,显然是强行催动禁忌之力导致的灵体溃散。可即便如此,他仍站在深渊之上,双手高举,掌心向下压着一道不断挣扎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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