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大多数 第77章 心跳如鼓，步履如云

这一夜，吴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煎锅上的鱼，每一面都被期待的火焰灼烤着。明明身体累得发沉，脑子却异常清醒，一遍遍预演着明天的每一个细节——说什么话、用什么语气、什么时候拿出礼物……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咚咚作响，比第一次和林薇见面那晚还要擂得猛烈。他强迫自己闭上眼，深呼吸，心里默念：快睡快睡，明天必须是最好的状态。可越是这样，神经越是绷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跌入浅薄的睡眠里。

天光微亮，还不到八点，他就猛地睁开眼，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出了梦境。第一件事就是光脚踩在地板上，快步走进客厅——昨晚精心布置的“舞台”依旧静静待在黑暗中。他啪地打开灯，暖白的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每一处细节：花瓣小径没有乱，气球依旧饱满地飘浮着，“I Love U”的灯牌闪着柔和的光，那束巨大的红玫瑰端坐在心形花瓣中央，金色的项链在花瓣间若隐若现。

他像一位最严苛的导演，一寸寸检查着自己的布景。轻轻抚平一片有些卷边的花瓣，调整了一下某个气球的飘浮高度，又给娇艳的玫瑰喷上细细的水雾，生怕它们有一丝一毫的蔫败。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可心脏依旧悬在半空，落不回实处。

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他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从客厅走到厨房，又从厨房晃回阳台，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捏着。手机屏幕被他点亮又按熄，反复无数次，时间却像蜗牛爬行，慢得令人心焦。他一会儿担心烤鱼店排队太久，一会儿又怕自己临场发挥不好，手心时不时就沁出一层薄汗。各种预演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滚，心跳也跟着那些想象的节奏时而狂飙，时而漏拍。

下午四点，林薇再次发来了消息。

【林薇】：出门啦~

这行字像一道赦令，瞬间激活了吴迪全身的细胞。他几乎是跳起来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扑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深吸好几口气，才抓起钥匙出门。

四点五十，他推开那家网红烤鱼店的玻璃门。店内人声鼎沸，混合着烤鱼特有的焦香麻辣气味，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只剩靠窗的零星几个空位。服务员引他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他告诉对方还要等一个人，先不点餐。

坐下后，他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在门口。每一次店门被推开，带进一阵热风和新的客人，他的心跳就会骤然加速，又在发现不是等待的那个人时，缓缓落回，如此循环往复。

五点过五分。

店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身影走了进来。

吴迪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门，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那条简单的白色长裙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夏日里一朵清新绽放的栀子花。她微微侧头，目光在店内搜寻，额角有几缕碎发被微风拂动。

在吴迪眼里，这一刻的她，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要好看，甚至像是在发光。周遭的嘈杂人声、食物的香气仿佛瞬间褪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缓缓走来的、发着光的女孩。他看得出了神，直到林薇的目光终于与他相遇，脸上绽开一个熟悉的、带着点探寻的笑容，他才猛地惊醒，慌忙站起身，用力朝她挥了挥手。

林薇快步走过来，带着一丝外面阳光的热气。“等很久了吧？路上有点堵车。”

她边说边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里的小包放在一旁。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一会儿。”吴迪连忙说，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重新坐下，感觉自己像个突然失灵的木偶。目光躲闪着，不敢在她脸上停留太久，生怕泄露了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指尖都有些发颤，解锁，点开点餐小程序，然后像是递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你看看想吃什么？我都行。”他声音压低，仿佛自己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林薇有些好笑地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浏览着菜单。“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她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好像特别紧张？”

“啊？有吗？可能……可能是饿了吧。”吴迪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旁边的水杯。

林薇笑了笑，没再追问，低头继续点餐。“这个招牌香辣味的肯定要吧？你吃辣没问题吧？……再加个配菜拼盘？豆皮、藕片、金针菇……嗯，差不多了吧？”

吴迪只是点头，机械地应着：“嗯，好，都可以。”

点完菜，把手机递还给吴迪。等待上菜的空隙，林薇随口聊起公司里的趣事，吐槽了一下难缠的客户。吴迪努力集中精神听着，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跟着她的话题点头、微笑。渐渐地，在她轻松的语气和笑容里，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慢慢落回了实处，找回了平日里相处的节奏。

烤鱼很快被端上来，巨大的铁盘里，红油沸腾，滋滋作响，铺满了鲜红的辣椒和翠绿的香菜，香气扑鼻。

“看着就好吃！”林薇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快动手！”

两人边吃边聊，从烤鱼的火候聊到最近的天气，又从工作琐事聊到共同看过的电影。气氛融洽自然，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朋友聚餐。只是吴迪吃着吃着，总会不自觉地停下筷子，望着对面正小心挑着鱼刺的林薇出神。暖黄的灯光下，她微微低着头，睫毛垂下，形成一小片温柔的阴影，鼻尖因为热气渗出细小的汗珠，神情专注而满足。

真好啊。他想。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喂！”林薇忽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凝视，“吴迪同学，回神啦！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看着我发呆？”她歪着头，脸上带着戏谑又好奇的笑容，“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我脸上沾了辣椒？”

吴迪猛地回过神，像是被抓包的小孩，脸颊“唰”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大脑一片空白，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带着试探和赞美意味的话，竟然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可能……可能是因为你今天太好看了吧，看得入神了。”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吴迪瞬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整张脸涨得通红，眼神慌乱地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油，仿佛那里面能开出花来。

寂静只持续了两秒。

“噗嗤——”林薇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忍不住爆发出清脆的笑声，她笑得肩膀都在抖，眼角甚至渗出了生理性的泪花，“我的天……吴迪，你……你突然这么会说话，我都不习惯了！哈哈哈哈……”

她爽朗的笑声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吴迪那点窘迫到极致的尴尬。他抬起头，看着她笑得毫无形象的样子，那颗紧张到快要罢工的心脏，奇异地慢慢平复下来。脸上虽然还烫着，但嘴角却也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扬了起来。

“我说真的。”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底气却比刚才足了些。

“好好好，真的真的。”林薇止住笑，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晕，“快吃吧你，鱼都快煮烂了。”

这个小插曲之后，气氛反而变得更加轻松微妙。两人说说笑笑，一顿烤鱼吃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晚霞的金红。

服务员过来添了两次茶水，周围的食客换了一拨又一拨。

吴迪看着对面正小口喝着酸梅汤的林薇，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落在她侧脸上，柔和得不可思议。

时机，差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跳再次加速，但这一次，除了紧张，更多的是坚定的期待。

“那个……”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吃得好饱。外面天还挺热的……要不，去我那儿坐坐？刚吃完，休息会儿，歇一下再回去？”

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随意，像只是一个顺口的提议，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落在林薇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