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年上海的冬天,寒风像把淬了冰的刀,刮在脸上疼得钻心。张小莫裹紧了身上的藏青色羽绒服 —— 这是她去年年终奖买的,四百多块,是她衣柜里最贵的衣服,此刻却挡不住灌进衣领的冷风。她站在街角的银行门口,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头发用皮筋简单扎在脑后,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银行卡,卡面的磁条已经磨得有些模糊,是 2004 年刚入职时办的工资卡。
银行里暖烘烘的,却没什么人。ATM 机的冷白光透过玻璃映在地上,像块不规则的冰。张小莫走到机器前,手指因为冻得发僵,输了两次密码才对。“咔嗒” 一声,机器开始运转,她的心跳跟着快了起来 —— 今天是发年终奖的日子,人事昨天说,今年绩效好,能发 元,相当于她半年多的工资。
当 “.00 元” 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上时,张小莫的眼睛亮了亮,指尖忍不住在屏幕上轻轻碰了碰。她想起 2004 年刚入职时,月薪只有 3000,年终奖才 8000,两年时间,月薪涨到了 4500,年终奖翻了三倍多,她以为自己离买房的目标越来越近了。机器吐出回执单的瞬间,她赶紧接过来,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纸上的油墨还带着点温度,像揣了个小太阳。
“叮咚 ——”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打断了她的喜悦。是中介小王发来的短信,她去年看房子时留过联系方式,之后就时不时收到房源推荐,之前她都没怎么在意,今天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开来:“张小姐!内环新盘‘滨江壹号’本周开盘,均价 元 / 平,小户型稀缺,全款客户优先选房,有意请尽快联系!”
“ 元 / 平”—— 这几个字像道惊雷,炸在张小莫脑子里。她攥着回执单的手猛地收紧,纸张边缘瞬间被捏出深深的折痕,油墨印的数字开始模糊。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计算器,手指发抖地按起来:2004 年她看的外环 52 平小户型,当时均价 9000 元 / 平,总价 46.8 万,首付 14.04 万;现在才过去两年,内环新盘就涨到了 ,就算买套同样 52 平的,总价也要 93.6 万,首付三成就是 28.08 万 —— 几乎和她这两年攒的所有钱加起来差不多。
她翻出手机里的记账软件,里面记着她的存款:工作两年,加上今天的年终奖 ,一共攒了 元;家里的存折,母亲上个月说刚到 元,是父亲跑摩的、母亲腌咸菜攒了三年的钱。加起来一共 元,离 28 万的首付,还差 元。就算她每个月能攒 3000,也要再攒 3 年多才能凑够首付,可谁知道 3 年后房价会涨到多少?会不会突破 3 万?
“姑娘,麻烦让让,我取点钱。” 身后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露出本绿色的存折,和她家的那本很像。张小莫赶紧让开,看着老太太颤巍巍地插卡、输密码,屏幕上跳出 “5000 元” 的取款金额,心里突然酸酸的 —— 这 5000 元,可能是老太太攒了很久的养老钱,却连现在一平米房子的零头都不够。
走出银行时,寒风卷着梧桐落叶扑了过来,“啪” 地撞在玻璃门上,又弹开,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门外徒劳地抓挠,像是在索债。张小莫攥着回执单,站在玻璃门后,看着门外的落叶被风吹得打转,突然觉得那些叶子像极了自己 —— 在房价的狂风里,只能身不由己地打转,连站稳脚跟都很难。
她想起去年夏天,母亲打电话说父亲腰伤犯了,却还坚持开摩的:“你爸说,多跑一趟就能多攒十块,离你的首付就更近一步。” 她还想起今年秋天,母亲寄咸菜时,在包裹里塞了双手套 —— 是母亲自己织的,针脚有点歪,却很暖和,母亲说 “冬天腌咸菜手冷,织双手套戴着,能快点”。那些带着汗水和温度的钱,在 元 / 平的房价面前,却显得那么渺小,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连点浪花都溅不起来。
“小莫?真的是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之前的同事小李,他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个公文包,旁边跟着个孕妇,应该是他老婆。“好久没见,你也来取钱?年终奖发了多少?”
“。” 张小莫的声音有点低,把回执单往身后藏了藏。
“?不错啊!” 小李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今年发了 ,准备加点钱,把现在住的 60 平换成 80 平的,现在上海房价涨得太快,早换早划算。”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孕妇,“我老婆怀孕了,以后孩子上学要学区房,趁现在还能负担得起,先换了。”
张小莫看着小李的笑脸,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小李 2004 年和她差不多时间买房,当时买的外环 60 平,均价 9000,总价 54 万,首付 16.2 万,现在房子涨到了 ,总价 72 万,两年涨了 18 万,足够他换更大的房子。而她,还在为第一套房子的首付发愁,甚至连两年前看中的小户型,现在都快买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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