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 年 4 月的晨光,带着春天特有的柔暖,斜斜地照在筒子楼的窗台上。林慧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攥着条暗红的丝巾 —— 这是她 1985 年嫁人的时候,母亲给她缝的陪嫁,真丝面料早就洗得发暗,边角还留着当年绣的细碎梅花,针脚已经有些松散,却被她宝贝了快二十年,平时都压在箱底,只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
“妈,不用系丝巾了,就是去市里参加教师培训,穿正装就够了。” 张小莫站在镜子前,扯了扯身上的黑色西装 —— 这是她上周在二手市场淘的,领口有点窄,仿珍珠扣硌得脖颈发紧,袖口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墨水印,是上次批改作业时蹭的。她其实不想穿这身,总觉得自己撑不起来,可校长说 “去市里见领导,要正式点”,她只好咬咬牙买了下来。
“怎么不用?这丝巾衬气色。” 林慧固执地把丝巾绕在女儿的西装领上,手指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像在摆弄件稀世珍宝,“你小时候总偷戴我的丝巾,裹在头上扮公主,现在穿正装戴,正好。” 她的指尖蹭过女儿脖颈的仿珍珠扣,突然想起自己刚进纺织厂时,第一次穿工装的样子,也是这样紧张,总怕哪里不对。
张小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红的丝巾绕在黑色西装上,竟意外地和谐。她摸了摸丝巾上的梅花绣线,突然想起高中时母亲用这丝巾包过她的录取通知书,蓝布书皮外面裹着这抹暗红,像在困境里点亮的一点光。“那…… 谢谢妈。” 她的声音有点发涩,镜子里母亲的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却还在为她的小事操心。
“快走吧,别赶不上公交车了。” 林慧把女儿的笔记本塞进手提袋,又往里面塞了两个红糖馒头,“中午别买外面的饭,贵还不好吃,馒头热一热就能吃。”
张小莫点点头,接过手提袋,转身往外走。刚到楼下,就看到张建国蹲在摩的旁,正用抹布擦着车座,蓝色的摩的还是去年修过的那辆,车身上的机油渍洗不掉,却被擦得发亮。“爸,您怎么不上去?” 她走过去,看到父亲手里还攥着个保温杯,里面是刚煮的小米粥。
“等你一起走,送你到公交站。” 张建国把保温杯塞进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西装领,“这衣服好看,我闺女穿什么都好看。” 他其实早上五点就起来了,把摩的里里外外擦了三遍,还特意去巷口的馒头铺买了红糖馒头,怕女儿路上饿,却没说出口 —— 他总怕自己开摩的的样子给女儿丢脸,从不敢送她到学校门口,只敢送到公交站。
公交车 “哐当” 医生停在站台前,张小莫接过保温杯,跟父亲挥了挥手,快步上了车。透过车窗,她看到父亲还站在原地,摩的的蓝色车身在晨光里泛着光,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像根定海神针,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窗外的风景慢慢往后退 —— 筒子楼的砖墙、巷口的废品站、父亲的摩的,渐渐被高楼取代。张小莫坐在靠窗的位置,保温杯里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她摸了摸脖颈的仿珍珠扣,还是有点硌,却突然不觉得难受了。她打开笔记本,上面是母亲用新钢笔写的字:“别紧张,好好听,妈和爸等你回来吃晚饭。”
车子驶进市中心时,路边突然出现了家星巴克,绿色的招牌在高楼间格外显眼。张小莫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咖啡店,玻璃门里映出穿着精致的人,手里拿着白色的杯子,和她手里的保温杯格格不入。她正看得入神,突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 穿着米色休闲西装,手里拿着杯咖啡,不知赵磊是谁?
“小莫?这么巧!” 赵磊也看到了她,快步走到公交车窗边,笑着敲了敲玻璃,“你这是去哪?穿得这么正式。”
公交车正好停在站台,张小莫赶紧下车,手里的保温杯攥得发紧,仿珍珠扣硌得脖颈更疼了。“去参加教师培训,市里组织的。” 她的声音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扯了扯西装袖口,想遮住上面的墨水印。
“教师培训?挺好的!” 赵磊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我刚从英国回来,我爸公司缺个文员,负责整理资料,月薪三千,还有五险一金,早说啊,我帮你介绍!” 他的语气带着随意,像在说件小事,却没注意到张小莫手里的保温杯和西装上的墨水印。
张小莫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三千块,是她现在工资的两倍,还有五险一金,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工作。可她看着赵磊手里的咖啡杯,看着他身上的名牌西装,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之间隔着条看不见的河 —— 他出国留学,父亲开公司,而她,父亲开摩的,母亲编竹篮,这份工作再好,也不是她能轻易接住的。
“谢谢你,不用了,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路边的尘土里,鞋子上沾了点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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