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欲禀将军遭陷之事,送药前暗将颊上掌印搓红。
入中军帐后,霍去病正俯首览简牍,声沉道:
“戌时三刻,较往日迟半刻!”
她将陶碗轻搁案几,低眉应:
“回将军,今日干姜是碎末,熬时需多翻搅,费了些辰光。”
“放下吧!”
霍去病抬碗饮药,抬眸见她目光凝注,瞥见其颊上红痕,搁碗问:
“颊上红痕何来?”
“主医令掌掴的,责我领错草药,令伤兵溃脓!”
去病未料她直言不讳,饮尽药汁,将碗顿于案上,沉吟道:
“故将红痕示我?”
她咬唇,抬眸时眸中带湿,又忙垂首:
“库官张屠蓄意构陷。今日取药,彼言干姜无整株,艾草混莽草
——我等未能细辨,然画押已定,无从置喙…”
话未毕,去病接口:
“此等刁难,原是你等未细核之过。”
她情急,抬眸辩道:
“王九伤处灼痛如焚,玉儿虽愚,亦能辨艾草与莽草!张屠纯心害我,更误伤兵,乱军机要事!”
去病唇角微勾,她素日言辞拘谨,今日情急发声,显是理亏却心有不甘,故来禀明。
他剑起身,踱至她面前:
“所以,你自认是狐狸?”
苏玉一愣,抬眸撞入他眼眸,忙垂首,知他已窥己意,急道:
“玉儿非狐狸。领错药,主医令之罚,玉儿甘受;然张屠蓄意陷害,致伤兵加重,误了军务
——玉儿禀明,非求将军出头。”
去病未接言,转身归案,取一把炊粟米塞她掌心
“吃。”
她捏粟米,低头便嚼,碎屑沾于唇角。
去病蹙眉:
“吃相粗鄙。”
说着,指腹蹭过她唇角,拂去碎屑。
苏玉脸颊骤烫,头垂得更低。
“此事我已知晓。”
去病转身坐回案后,重执简牍
“若无他事,可退去当值。”
她应喏退出,心下了然
——言已达将军之耳,日后张屠再敢作祟,将军早有底数,何愁无翻案之机?
去病唤来苏礼,缓缓说道:
“苏玉刚才来禀,张屠有意陷害,让彼等拿错药,伤兵未出事,她被主令罚。”
“她伤的是否严重?”
苏礼急切问,去病将令箭递去,
“重点非受罚,去查查库帐账目,张屠定有防范,明查不一定能发现,你持令箭而去,协同军正丞核查库帐文书,重点看损耗报备是否符合《武备令》。敢有格式错漏,先拘至军正司,核查属实再论罪!”
苏礼应喏持令箭而去。
库帐内,张屠见苏礼与军正丞并肩而入,忙躬身拱手,笑容堆面:
“军正丞与苏掾何至库帐?方扫洒完毕,尚算洁净。”
军正丞面沉如水,不辨喜怒:
“取上月伤兵营金创膏帐册来。”
张屠转身拖出墙根木箱,内中简牍码放齐整。
军正丞未择选,径直抽一卷简牍核验。
张屠言上月金创膏共发三百包,前营、右部分别于初七、初九领百包、八十包,十四日伤兵营领百二十包,每笔支领皆有画押可查。
军正丞见十四日支领用上月旧签,忆及《行书律》“月签月用”之规,诘问是否有军正司批文。
张屠忙从箱底取出羊皮纸批文,称是军正司王参军所批,允月余签条续用至次月初,朱批日期分明。
苏礼查当归陶罐,见药材剩半、罐底有洞,问其缘由。
张屠言前日赵君儿领药,布囊磨破致药材撒落,未及补罐,屯长已具勘误牒,三方签字俱全。
军正史嘱其代签,损耗三斤入帐,有画押为证。问损耗是否报军正司。
张屠展批文,王参军批注‘损耗合理’,赞账册明晰。
军正丞瞥牒上代签,称军正史代传指令允代签,合战时文书惯例。
苏礼见批文‘照李校尉新例办’,知规不假
——上月李校尉自长安归,携少府牒文,言陛下念战时转运难,准边军药材损耗上浮三成,苏礼以主簿职归档,惟连日忙鞈革甲事未即关联。
张屠言此为李校尉所带新规。
苏礼颔首默认,指赵君儿损耗牒文缺旁证兵士签字。
张屠称当日仓促,只屯长在场,日后补之。
军正丞谓战时繁杂,牒文合规、批文齐全即可。
二人复查兵器帐,鞈革甲帐册与实物分毫不差。
苏礼果断直截了当,问医帐伤兵敷药出错缘由。
张屠称与己无关,乃领药者看错签,且药材过手后彼等核查画押。
军正丞翻毕简牍,言暂未察出纰漏。
二人往医帐诘徐佳丽,确认上月十四日领药签字属实;
复问赵君儿,其言领药时张屠递罐,自己手滑摔落,张屠令其扫起过秤。
苏礼觉帐面无错,却有刻意周全之古怪,遂往帅帐禀明,霍去病正凭案览简。
“张屠帐册未察纰漏。昨日核陛下所调鞈革甲,件件相符,连上月金创膏支领记录周全,当归损耗有文书为证,军正司已签字;药材陶罐封泥亦无动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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