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携木虎入于长史帐,他不问木虎,反询绳串另一端之物。
她言是哨子,称拾得无甚价值,长史强令取来。
见其接哨面色骤沉,她叩首言此乃霍将军幼时所赠,用以护身,绝非通敌之物,愿受百罪,求勿罪兄长这唯一至亲。
长史问木虎是否亦为将军所赠,她急摇头,言是阿母下葬时于墓侧拾得。
他斥其勿欺,逼问阿母亡时年岁,木虎来源,玉儿答九至十岁之间,拾木虎时唯见发白碎骨与烂絮麻衣。
苏玉解下木虎递上,求其勿将哨子之事告与将军,言知长史思女心切,此木虎或与千金有关,愿以此体念心意。
长史接过木虎凝视良久,令其出。
几日后,她捧《急就篇》学“谒者”二字,长史写毕后,言战事将起不必再来,忽问其父何以亡,可为其兄妹谋前程。
她答昔做防瘟之事,久咳成疾,遇冬病逝,言父早年曾为兄妹前程谋划。
于长史话锋一转:
“你所言与你兄长不同,苏礼言赵隶与你等一母同胞,那赵厩长之父待彼等不慈,幼时未多照料,你不恨?某不爱听‘忠孝两难全,孝以为先’空话,要听你真心话。”
苏玉半晌抬眸,眸含泪光:
“我与兄长,乃同母异父。石伯不待见我二人。然长兄与丛兄情厚
——赵厩长会私送吃食,丛兄亦常护我。某为人,岂有不恨之理?然恨何用?兄长带我出侯府,某方知人可自择活法。”
她捏竹简竹片,道:
“某愚钝,学东西慢,然有书可读,慢又何妨?至少父母地下知,其儿女不复为人所驱。兄长聪慧,某纵晚些,总能学得一二。”
帐内静久。
他忽长叹一声:
“好生认字。仗毕,某认你为义女——你愿否?”
苏玉点头,忙道:
“长史是说…认某为义女?那某该唤‘阿父’还是‘义父’?是否当先磕头?”
言毕便要膝行。
于长史瞪她一眼:
“学过的《礼》都忘了?自然称义父。”
她笑得更欢:
“某记下了!定好好习字。谢义父!”
于长史取竹简轻叩案:
“此事尚未定准,待战后再议。休要乱喊。”
苏玉用力点头
——此事已成,不负将军与兄长所托,认父之后,此心在这乱世,终有归处。
她告于苏礼,苏礼令其先归役事,自往于长史帐中。
入帐,于长史瞥他一眼,开口道:
“苏掾倒是费心,此刻是来表忠心?”
苏礼拱手笑:
“闻长史意,末掾特来议户籍之事。”
于长史笑道:
“某知你心思,某认她为义女,非巴结将军,乃见其诚心,亦想老来有人照料。”
他拱手答:
“苏玉户籍今挂末掾名下,待长史认亲毕,即刻转入长史名下。况玉儿乃末掾之妹,日后于府有事,末掾亦如长史之子。”
于长史看他一眼,微微笑:
“此话某爱听。战事毕,再细言。”
他挥挥手,苏礼拱手退去,心下舒畅,往中军帐禀将军。
去病笑:
“那老东西倒会算,罢了!他愿便好。你再叮嘱她,此事未成前,不可告与人知。”
苏礼应诺退出,复告苏玉。
她知此事重大,诺绝不外泄。
苏玉知漠北之战即发,见军营整肃愈勤,遂执苏礼手,嘱道:
“漠北长途跋涉,恐有缺氧之虞,照顾好将军,诸事需慎。”
又遍告同袍,乃往中军帐,对去病絮絮叮嘱:
“莫心急,勿饮冷水,若心下不适,便暂歇缓解。”
去病指节摩挲其手,暖意浸肤,眉峰微蹙,斥道:
“絮絮叨叨,成何体统。”
她正欲再言,去病忽问:
“你知今日是何日子?”
她摇头。
“今日乃本将生辰。”
她一怔,旋即笑道:
“原来你是水瓶座?难怪如此爱马,性情磊落不羁。”
去病眉峰蹙紧:
“胡言乱语些什么?”
苏玉见他愠色,敛笑偎入其怀,声软如絮:
“我未备生辰之礼,为你结一草纽可好?”
去病被她软态弄得心暖,抬手抚其发顶:
“不必。你在代郡安心待我,年年今日,记此生辰便足矣。”
见她笑容又绽,复揽其腰撒娇,去病拍其肩斥道:
“胆子愈发大了,休要胡闹,速去役事。你守于此,我必归来!”
苏玉恋恋不舍,指尖攥其衣甲,闻帐外苏礼声近,方松手。
去病俯首,额角轻触其额,沉声道:
“速出。”
苏玉归医帐,念随营日久,竟不知今日是其生辰,遂取木牍,以刀刻字毕,捧牍再往中军帐请见。
入帐见苏礼亦在,便捧牍递他,对去病道:
“将军生辰,我无他礼,谨献一字。”
苏礼执牍瞥之,眸中微动,笑着递与去病。
去病执牍瞥之,沉声道:
“弄这些无用之物,出去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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