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在营中仍循常例当差,这日往长史帐交字简。
她递上抄好的简册,垂手立着,原欲如往常般退下,于长史却忽开口:
“你生辰在何时?”
她闻言一怔,自魂魄入这具身以来,仅过过一次生辰,苏礼亦不知确切时日,只记得是雷雨频发之季,蹙眉回想片刻,回道:
“幼时曾患大病,许多旧事记不清了。兄长说,我与他生辰皆在雷雨时节,具体哪日,已记不得。”
“你与霍将军曾在平阳侯府同长,情谊该是深厚,可知他生辰?”
于长史再问。
苏玉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又摇了摇头:
“幼时似未问过将军生辰,即便他有过提及,某也未曾记下。”
于长史抬眸看她,语气渐沉:
“你与将军单独相处时,可有过逾矩之念?他待你,与待旁人是否不同?”
她忙垂首回话:
“某从未与将军单独相处!偶有碰面,将军亦常斥某笨手笨脚。若说不同,唯幼时为奴时,将军曾分过吃食与我等。将军待兄长们本就宽厚,我等无以为报,不敢多想。”
于长史眉头微蹙,顿了顿又问:
“那你对将军可有心思?是否想做他的姬妾?”
苏玉心尖一跳
——忽忆苏礼曾提过,霍去病欲娶她为正妻,此话绝不能外露。
她稳住声调回道:
“某不敢有此念!某乃庶人,将军身份贵重,兄长常言,我等依附将军,唯能分忧,不可添乱。此前某已为将军与兄长惹过不少麻烦,将军亦曾训斥,某断不敢存妄想。”
于长史提笔在简上写了几笔,推至案角:
“拿此简速念,莫要偷懒。”
她忙接过简册,垂首退帐。
次日苏礼随霍去病回营,寻到苏玉时,正遇她整理药囊,忙拉她至帐角:
“军正司的人恐会再来问你话,具体事由不必多问,只需实话实说便可。”
苏玉这才明白,昨日于长史的问话原是试探,亏得自己当时警醒,未说漏半分。
她颔首应道:
“某晓得了。”
午时后。
苏玉正分拣药材,忽闻裴医令唤。
她弃了手中药杵,小步趋至跟前,裴医令道:
“军正司的人要问你话,你随他去,问完便回。”
苏玉行礼应诺,见旁立一佩环首刀的汉子抬手示意,便紧随其后。
入帐后,军正跪坐案前,她垂手立在案侧,不敢落座。
“今日唤你,是问你一事:霍将军是否心悦于你?”
军正开门见山。
她心头一紧,仍稳住声调:
“某不知。”
“何为不知?他对你笑过否?曾与你牵手否?”
军正追问,语气渐急。
苏玉抬眸略答:
“将军心中所想,某实难揣测。某曾见将军对兄长有过笑意,牵手乃军营大忌,纵将军有此意,某亦不敢从;何况将军待某,常斥笨钝,偶有怒言,何来亲近?”
军正盯她片刻,又道:
“有人上月见你从中军帐出来时脸红,莫非将军对你有别心,你还不肯承认?”
苏玉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快速回想往日情景,随即回道:
“军正明察,某从未脸红!将军从未对某有逾矩之举,何来‘别心’?”
“不必狡辩!霍将军已承认对你有意,且有人见你在他帐中留了两刻钟!”
军正拍了下案几。
苏玉忽忆起上月学字之事,忙抬声道:
“唯上月学字时,曾在帐中留过两刻
——将军令某抄录药名、识认药材,后因某记混药名,还罚某跑营周、立帐前,斥某‘笨死,不如喂踏雪’。若真有意,怎会如此待某?”
军正闻言笑了:
“男子对女子有意,才会这般责骂,你竟不懂?”
她眉头微蹙,反问:
“军正此言,岂非同骂某蠢笨无别?营中兵士,亦常有斥某之语,莫非皆是对某有意?”
军正被噎住,猛拍案几,骂了句“简直朽木”,起身出帐。
她暗自松了口气,未及片刻,又进来一女子。
那女子朝她笑了笑,递过一块麦饼,还伸手欲碰她的手
——苏玉缩手避开,垂眸立着。
女子见状,放缓语气问:
“将军平日待你可好?可曾像这般给你吃食、与你亲近?”
苏玉低声回道:
“将军从未对某有逾规之举,便是给吃食,也只在幼时为奴时。”
“那你曾梦过将军否?是否对他动过心思?”
女子又问。
苏玉心头虽有波澜,仍冷静回话:
“世间女子或有梦及将军者,某梦中唯有幼时与将军、兄长的情分——为奴时只求温饱,不遭主家斥责,儿女情长,某不敢想。”
女子在帐中来回走了两圈,转身出帐。
片刻后,先前的军正与那女子一同进来。
“你先回医帐吧。”
苏玉出帐后,心不安。
她不知霍去病与苏礼此次进京究竟发生何事,亦忧自己的回话会累及霍去病,只觉满心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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