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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睡意还没来得及凝聚成形，我的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千斤巨石压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我拼尽全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只看到窗外本该清朗的夜空，此刻竟被翻滚的乌云彻底吞噬，连一丝月光都吝于泄下。
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影子，鬼魅般落在观内最高处的屋脊上，悄无声息，仿佛他本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那黑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袍子里，看不清面容。
只见他缓缓抬手，指尖上倏地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在风雨欲来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口中念念有词，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哭嚎，听得我头皮发麻。
随着他的咒语，一张漆黑的符箓在他掌心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条扭曲的毒蛇状气流，嘶吼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径直扑向观内庭院的地面！
那里，正是地脉的节点所在！
几乎在同时，我脚边榻下勾勒的青色纹路，如同被烙铁烫到的活物，开始剧烈地抽搐、扭曲。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顺着我的脚底板，沿着我的经脉，疯狂地向上窜涌！
那感觉就像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的骨髓，又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钢针在我每一寸神经上跳舞。
“啊——！”我再也忍不住，惨叫着从软榻上滚了下来，浑身痉挛，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脑海里，冰冷的系统警报声炸裂开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红色的警告意味：【警告！
检测到外部恶意侵蚀！
地脉稳定性已下降47%！
能量链接出现断裂风险！
请宿主立即进入深度冥想状态，以维持链接稳定！】
冥想？
我疼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视野里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你让我现在冥想？
这比让一个快淹死的人去水下捞针还离谱！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股剧痛撕成碎片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撞开。
一道清冷的剑光如惊鸿般一闪而过，精准无比地斩在那股即将钻入地底的毒蛇黑气上。
黑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被剑光中蕴含的凛然正气瞬间斩断、蒸发。
“师尊！”苏清微焦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一步跨到我身边，收剑入鞘，将我从地上扶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有人在强行破坏安魂观的阵基！”
她话音未落，另一个娇小的身影也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正是苏妙语。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串小巧的玉铃，小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对着屋顶的方向用力地晃着铃铛，大声喊道：“坏人！不准欺负我师尊睡觉！叮叮当当打死你！”
清脆的铃音带着一丝微弱的安神之力，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我顺着她们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屋檐的飞角上，那个黑袍客依旧静静地立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呵呵……区区几个懂点皮毛的凡人，竟也敢阻挠本座的大事？”黑袍客发出令人牙酸的冷笑，声音里满是不屑与残忍，“也罢，就让你们亲眼见证绝望。待到地底的妖蟾彻底苏醒，这座城，连同你们，都将是它最好的血食！”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甩袖袍，十二枚闪烁着惨白色光泽的骨钉，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毒蝎，呼啸着从他袖中飞出！
它们在空中迅速排布成一个诡异的邪阵，引动着埋藏在地底深处，尚未被完全净化的残余怨气。
那股怨气化作肉眼可见的黑丝，被骨钉牵引，目标直指我的心脉！
这一击，比刚才的试探歹毒百倍！
苏清微脸色一变，刚想再次出剑，却已经慢了一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比黑袍客更像鬼魅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屋顶的另一侧跃下，正好挡在我身前。
来人正是吴老道，他手里那面破破烂烂的幡旗迎风一甩，看似脆弱的布面竟瞬间绷紧，如同最坚固的盾牌，不偏不倚地将那十二枚骨钉尽数挡下！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骨钉与幡面碰撞，竟迸发出金铁交击的火花。
“他娘的，老子当年在玄门外门扫了十年地，擦了二十年桌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偷袭！”吴老道破口大骂，中气十足，和他平日里那副懒散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头也不回地冲我大吼：“小子！现在不是你装死的时候，快给老子睡！只有你进入梦境，才能真正激活这镇龙龟息大阵的全部力量！”
我疼得龇牙咧嘴，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成两半，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睡？你让我在这种时候睡觉？你以为我是个电灯泡，说亮就亮，说灭就灭啊？”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眼皮重如千斤。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为保护核心链接，强制启动深度休眠程序——龟息术！】
系统的声音成了我意识中最后的回响。
下一秒，我的意识瞬间脱离了这具剧痛的躯壳，急速下坠，滑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梦境。
梦境之中，不再有疼痛和喧嚣。
我仿佛化身成了一只沉睡在天地玄黄间的巨龟。
一声愤怒的咆哮在我灵魂深处响起，缠绕在巨龟身上的无数残破锁链应声崩断！
地底深处，那股我曾感受过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的腥红脉搏，在此刻猛然暴涨，光芒凝聚，最终在黑暗中化作一只巨大、冷漠、充满了暴戾气息的竖瞳！
就在此时，一股阴冷而霸道的神念，强行侵入了我的意识海，化作一声厉喝：“献出阵眼，饶你不死！”
是那个黑袍客！他竟能将意念直接投入我的梦境！
然而，面对这雷霆般的呵斥，我的意识却只是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吵死了……让本龟再睡会儿……”
话音刚落，我那化身巨龟的意识，竟真的在意识海中蜷缩成一团，厚重而布满古老纹路的龟壳自动闭合，散发出一圈又一圈肉眼不可见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古老韵律。
那只凶戾的竖瞳，在触碰到这股韵律的刹那，竟如同被沸油泼溅的冰雪，剧烈地颤抖、扭曲起来。
它仿佛遭遇了某种更高层次的规则排斥，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抗衡！
片刻之后，现实世界中，安魂观的屋脊上，那个不可一世的黑袍客身形猛地一晃，毫无预兆地张口喷出一大蓬鲜血。
那十二枚被吴老道挡住的骨钉，也在同一时间尽数碎裂，化为齑粉。
他骇然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根本不懂任何修行法门，为何能引动‘先天无为律’？！那可是……那是……”
黎明时分，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黑袍客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舒泰，像是睡了有生以来最香甜的一觉。
我挠了挠头，看着围在我身边的苏清微、苏妙语和吴老道，一脸茫然地问：“我怎么睡地上了？刚才谁在外面放鞭炮了？吵得要死。”
苏清微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地面上残留的焦痕与骨钉碎成的粉末，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会再来了……至少，不会再独自前来。”
吴老道则蹲下身，捻起一小块黑袍客留下的残符碎片，放在鼻尖闻了闻，眯着眼睛冷笑道：“嘿，这股子阴沟里的臭味……看来，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打着哈欠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感觉到，体内的《龟息术》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自动运转的速度又提升了一丝。
仿佛每经历一次这种致命的干扰，我的“被动防御”能力就会变得更强一分。
我望着初升的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跟人打架，我还真得靠睡觉来解决了。”
无人知晓，在安魂观地底最深处，那股狂暴的腥红脉搏在平息之后，缓缓退去。
但在它原本盘踞的最黑暗的角落，却留下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带着无尽期待的诡异低语：
“……终于，等到你了，无为之子。”
晨光初透，安魂观的屋檐上，尚挂着几缕昨夜激烈斗法后残留的焦痕，在清冷的晨风中微微摇曳。
新的一天，似乎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来得更快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