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市口的风波,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清远县特定的圈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携狐少年”的名号不胫而走,伴随着“一指败黑煞”的惊人战绩,被涂抹上了各种神秘而恐怖的色彩。有人说他是某个隐世宗派的传人,下山历练;有人说他是朝廷密探,专门整治地方豪强;更有人信誓旦旦,说他乃是精怪所化,那白狐便是其本相显化……种种传言,甚嚣尘上,却无一能证实。
而处于传言中心的沈月儿,此刻已回到了“墨韵斋”那间僻静的厢房,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神色间不见丝毫波澜。
青雀经过这短暂的调息,气色又好了几分,见到沈月儿安然归来,明显松了口气,眼中担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她虽未亲见码头之战,但能从青鸾前辈和那报信少年凝重的神色中,感受到方才情势之凶险。而这位“公子”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归来,其实力恐怕远超自己想象。
“公子,没事吧?”青雀起身相迎。
“无事。”沈月儿摆了摆手,目光转向青鸾,“黑煞已不足为虑,他供出了背后指使是‘暗月’的‘影杀’。”
“影杀!”青鸾脸色一沉,“果然是他们!七月之一的影杀亲自过问,看来这张‘巡天星轨残图’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重要。”
白玉京从沈月儿肩头跃下,蹲坐在茶几上,尾巴轻轻摆动:“影杀精于潜伏暗杀,行踪飘忽,他既然盯上了这里,清远县也不再是久留之地。我们必须尽快进入京城。”
沈月儿颔首表示同意,对青鸾道:“前辈,身份之事,还需尽快。”
青鸾点头:“已经准备好了。”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崭新的身份文牒和一份路引,递给沈月儿,“公子请看。”
沈月儿接过翻开。文牒上记载的身份是江南姑苏人士,姓苏,名砚,字守墨,年方十八,乃一介游学书生,家道中落,此次北上京城,意在投靠远亲,或寻个馆阁抄书的营生,以求温饱进学。路引、籍贯、过往经历一应俱全,加盖的官印也毫无破绽,显然是精心炮制的杰作。
“苏砚,苏守墨……”沈月儿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倒也贴切她如今这扮相。“很好,有劳前辈。”
“分内之事。”青鸾又道,“此外,老朽还准备了一些盘缠和两套换洗衣衫,皆是寻常书生所用,不会惹人注意。京城米贵,居之不易,公子还需多加小心。”
“多谢。”沈月儿收起文牒,目光落在青雀身上,“你的伤势,还需静养一段时日。清远县虽已引起注意,但这‘墨韵斋’有守夜人庇护,暂时应是安全的。你便留在此处,安心养伤,待伤势痊愈,是去是留,再自行决定。”
青雀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她深知自己此刻是累赘,跟随苏公子进京,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拖后腿。但让她就此与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公子”分别,心中又有些不舍与失落。她咬了咬嘴唇,看向沈月儿,目光坚定:“苏公子,青雀的命是您救的。待我伤好之后,定当赴京寻您,以供驱策!无论您是何种身份,青雀……绝无二心!”
这几日的经历,让她彻底明白,眼前之人绝非池中之物,其所涉及的事情,也远超她过去在聆风堂的认知。追随强者,探寻真相,或许是她未来最好的归宿。
沈月儿看着青雀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微微动容。她点了点头:“好,我等你。”没有多余的承诺,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青雀心中一定,仿佛有了明确的奔头。
白玉京甩了甩尾巴,对青鸾道:“青鸾,青雀便交给你了。京城那边,按计划联系‘青鸾’,她会知道怎么做。”
“老朽明白。”青鸾躬身应道。
事宜安排妥当,再无滞留的必要。沈月儿——如今已是苏砚苏守墨——换上了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儒衫,头戴方巾,将不多的行囊背在肩上,那枚至关重要的“藏锋”烟杆则贴身收好。她对着铜镜看了看,镜中人眉目清秀,带着几分书卷气,眼神温润,将所有的锋芒与深邃都完美地隐藏在了这层皮囊之下,俨然一个家道中落、却依旧不失风骨的寒门学子。
“归真藏锋”,已臻化境。
“走吧。”她对肩头的白狐轻声道。
白玉京轻轻一跃,再次落在她的肩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趴好,九条尾巴自然垂下,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华贵的狐裘围脖,虽显眼,但在一些富贵子弟身上,携带宠物也并非奇事,反而更符合“苏砚”这个刻意塑造的、略带些清高与怪癖的书生形象。
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人一狐从“墨韵斋”的后门悄然离开,融入了清远县午后熙攘的人流之中。
秋日的阳光已不再酷烈,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叫卖声、车马声、交谈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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