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卿!只要你为朕觅得长生大道!待功成之日,朕不止封你为国师,享万民敬仰!更将朕最疼爱的长公主许配与你!届时,你便是朕的御妹夫,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长公主?!
那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在王玄安脑海中轰然炸响!惊涛骇浪般的狂喜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冻结!汐玥…陈汐玥还在上京等他!那双清澈的、充满信任的黑眸仿佛就在眼前!他怎能…他怎能另娶他人?!
拒绝?这念头刚升起就被巨大的恐惧碾碎。皇帝眼中那炽热的光芒,如同盯着猎物的毒蛇。拒绝这泼天的恩赐,下一刻怕不是就要被拖出去凌迟处死!长公主…这何尝不是一道金光闪闪的保命符,一道将他死死捆在帝王战车上的锁链?
求生的本能,对权势的贪婪,以及对“王玄安”这个虚假身份带来的巨大财富地位的眷恋,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他灵魂深处那点微弱的挣扎。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扭曲的兴奋而嘶哑变调:
“臣…臣王玄安!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定当肝脑涂地!穷尽毕生所学!为陛下…觅得长生仙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金砖映出他此刻扭曲的面容——一个被命运和野心彻底吞噬的赌徒。
从此,世间再无那个心怀忐忑、攥着香囊玉蚕的“王秀才”,只有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大国师”王玄安。
他搬进了毗邻宫禁、奢华无度的国师府。皇帝的信任近乎盲目,无数珍稀的炼丹材料、堆积如山的古籍秘典(其中大部分是故弄玄虚的废物,但确有几卷残破不堪、却隐隐透着玄奥气息的古卷,被他如获至宝)被源源不断地送来。他像一头钻进米仓的老鼠,疯狂地攫取、学习、试验。他将街头骗术的狡黠、对人心**的洞察,与那些古籍中零星的、真正蕴含天地至理的残篇断章粗暴地糅合在一起,辅以一些确有实效的医术(比如那“涤尘丹”发汗退热的原理),竟真的被他捣鼓出一些能强身健体、甚至短暂提振精神的“仙丹”。每一次,他都小心翼翼地将药效猛烈的丹药分成数份,再掺入大量无害的辅料,才敢呈给皇帝。
状元放榜那日,他站在巍峨的宫墙之上,俯视着下方人头攒动、争相观看皇榜的盛况。“王玄安”三个字高居榜首,用朱砂书写,刺目而尊荣。宫人将那朵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绸缎大红花披挂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带着皇权的重量。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矜持的微笑,接受着百官的道贺和万民的仰望。然而,当喧嚣稍歇,一丝冰凉的孤寂却悄然爬上心头。恍惚间,仿佛看到人群中有一双清澈的黑眸,带着纯然的喜悦和信任在望着他…汐玥…他攥紧了袖中那半枚温润的玉蚕,指尖冰凉。不能去!现在去,无数双眼睛盯着,皇帝的猜忌,政敌的构陷…他告诉自己,再等等,等位置坐得更稳,等权势滔天,无人敢侧目之时…
没过多久,一场轰动朝野的盛大婚礼在皇宫举行。长公主凤冠霞帔,容颜端庄却疏离。王玄安穿着繁复华丽的国师礼服,脸上是精心练习过的、深情而荣耀的笑容。红烛高燃,宾客如云,祝福声如同潮水。他牵着公主冰冷的手,在万众瞩目下行礼如仪。喧嚣的喜乐、刺鼻的香火气、周围人谄媚的笑容…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失真。唯有袖袋深处那半枚玉蚕,硌着他的皮肉,带来一丝尖锐的真实痛感。
岁月在丹炉的氤氲烟气、权势的沉浮和刻意的遗忘中无声流淌。他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国师府的库房比国库还要充盈。他钻研那些偶然得来的真正秘术,力量日益精进,对凡俗生命的生杀予夺,渐渐真的只在一念之间。妻妾成群,儿女绕膝。长公主为他诞下子嗣,那孩子眉眼间依稀有几分汐玥当年的影子,却被他刻意疏远。每一次看到那孩子清澈的眼睛,都像一根刺扎进心底最深的污秽之地。
在一次次的恭维和仰望中,在一次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游戏中,王玄安仿佛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大国师的位置,成了他新的、坚硬无比的外壳。直到某个深夜,他从一个充斥着黄金美玉、却冰冷彻骨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梦中,只有一只褪了色的、鹅黄色的香囊,在无边黑暗中沉浮。
一种迟来了数年的、巨大的空虚和恐慌攫住了他。汐玥!
他猛地坐起,不顾夜深露重,挥手间褪去身上华贵如帝王的紫金蟒袍,幻化出一身最普通的粗布青衫。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国师府,朝着上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已非记忆中的繁华上京。残垣断壁,焦土硝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战争像一只巨大的野兽,早已将这片土地啃噬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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