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叔的葬礼,铺陈得如同帝王驾崩,极尽哀荣,却也暗流汹涌。
东安城郊,依山傍水的顶级陵园,此刻被黑压压的人群和清一色的豪车淹没。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白菊、百合混合着湿润泥土的气息,以及一种更为沉重、粘稠的无形压力——权力的更迭与各怀鬼胎的审视。哀乐低徊,庄严肃穆,身着黑衣的男男女女,构成了一幅巨大而诡异的浮世绘。
我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着白花,紧跟在麻子(华总)身后半步。麻子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形挺拔,脸上覆盖着一层精心雕琢的沉痛与肃穆。他周身的“气”依旧是那种深沉的墨黑,只是此刻被强行收敛,覆盖上一层冰冷的“哀戚”灰调。若非我的“人眼”,几乎要被这完美的伪装骗过。
麻子缓步前行,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他微微颔首,接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他像一个真正的王者,行走在为他逝去的“前辈”搭建的宏大舞台上。
“华总,节哀。”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沉香木拐杖的老者走上前,声音沙哑低沉。他身材不高,微微发福,脸上堆叠着岁月和算计的皱纹,穿着考究的黑色唐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像藏在泥沼里的毒蛇。他身边跟着几个气息阴鸷的保镖。
麻子停下脚步,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晚辈”的恭敬和“悲痛”,微微欠身:“皮叔,您老也来了。有心了。”他伸出手。
**皮叔!**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我的神经!徐宇飞!那个替我顶罪、被一颗子弹终结了年轻生命的兄弟!他生前最后跟的大哥,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慈眉善目、气息却如同腐沼般阴冷的老人——**老皮叔**!
我强忍着心脏骤然缩紧的悸动,垂下眼睑,用“人眼”的余光死死锁定老皮叔。他身上的“气”呈现出一种极其污秽的**暗黄色**,如同陈年的尸油,粘稠、滑腻,散发着贪婪、阴毒和无数冤魂缠绕的气息。他手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玉扳指,扳指边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要消散的、属于徐宇飞的“气”的残痕!那残痕被老皮叔自身的暗黄气息死死包裹、侵蚀,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唉,老雀走得急啊…”老皮叔叹息着,浑浊的眼睛却像探针一样在麻子脸上逡巡,“留下这么大摊子,难为你了,华总。以后…担子重啊。” 试探的意味昭然若揭。
“皮叔言重了。都是为三爷分忧,替兄弟们守业。”麻子应对得滴水不漏,语气谦恭却带着无形的距离,“宇飞的事…唉,也一直是我心里一个疙瘩。那孩子,可惜了…” 他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徐宇飞!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老皮叔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随即被更深的叹息掩盖:“是啊…那孩子,性子太倔…自己选的路…”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麻子微微凑近老皮叔,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地传入了我敏锐的耳中:“皮叔,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辗转听说。宇飞那孩子,临走前…是不是有人告诉他,他不扛下所有,他在乡下那对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有他那个才十几岁的弟弟…就…” 麻子的话没有说完,留下一个充满血腥暗示的空白。
老皮叔脸上的“惋惜”瞬间僵住!那浑浊的眼珠深处,掠过一丝被戳破隐秘的惊怒和冰冷的杀意!他干咳一声,声音陡然转冷:“华总!道听途说的事,就别在雀哥灵前说了!晦气!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用力抽回手,不再看麻子,拄着拐杖,带着一身阴冷的暗黄气息,转身走向灵堂深处。
麻子站在原地,看着老皮叔佝偻却充满戾气的背影,脸上那层沉痛的面具纹丝未动,眼神却冷得像冰。
**轰!**
麻子那句未竟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中引爆!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真相!他是在试探老皮叔,也是在…告诉我?!**弟弟?徐宇航!** 宇飞提过,他有个在老家读书、聪明懂事的弟弟!爷爷奶奶…还有…**弟弟**?!
葬礼冗长的仪式还在继续。高僧诵经,亲朋吊唁,麻子发表着情真意切(实则冰冷如铁)的悼词。我的身体机械地跟随着流程,灵魂却早已被撕裂,坠入无边的黑暗。麻子那句话像毒蛇一样反复噬咬着我的神经——**爷爷奶奶…还有那个才十几岁的弟弟…** 徐宇飞扛下一切时,心里该是怎样的绝望!他用命去守护的,不仅仅是年迈的祖父母,更是那个尚未成年的、唯一的弟弟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停在我身后。是麻子。他递过来一支点燃的烟。
我接过,手指冰冷僵硬,几乎握不住。
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缭绕。麻子没有看我,目光投向陵园深处层层叠叠的墓碑,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刀,狠狠剜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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