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未消,黑山堡内外却已是一片忙碌。校场上的操练声、匠作营的锤打声、屯田区清理田垄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透着股紧绷的生气。
林天站在堡墙上,看着一队讲武堂的学员在教官带领下,骑马出堡,前往昨日批示中提到的山民聚居区。这些半是学子半是军官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眼神却已有了几分沉毅。让他们去处理实地纠纷,是练兵,更是练心。
“将军,人带到了。”亲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天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儒衫、面色略显苍白的中年文士,在两名军士“陪同”下,有些局促地站在不远处。正是前几日周青报告中提到的,那个在昌隆行永平府分号做账房,却因“账目不清”被排挤,最终郁郁返乡的秀才,张文宏。
“张先生不必多礼。”林天走上前,语气平和,“冒昧请先生来,是想请教些算术账目上的事情。堡中琐务繁杂,账目时常令我等行伍之人头痛不已。”
张文宏显然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被军爷“请”来没什么好事,没想到这位声名在外的林将军如此客气。他连忙拱手:“将军言重了,小人…在下才疏学浅,恐有负将军厚望。”
“先生过谦了。请随我来。”林天引着他走向官厅旁新辟出的一间值房,里面堆满了各式账册文书,正是孔文清平日忙碌的地方。
孔文清见林天亲自带人过来,立刻明白其意,起身相迎。
林天简单介绍后,便对张文宏道:“先生不妨先看看这些账册,若有见解,但说无妨。”他随手指的,正是最近与昌隆行几笔“特产”交易的记录,以及联防公库的收支摘要。
张文宏起初还有些拘谨,但一接触到熟悉的账本数字,神情立刻专注起来。他手指飞快地翻阅,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偶尔还会从怀里摸出一枚旧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上几下。
林天和孔文清也不催促,只在旁静静看着。
约莫一炷香后,张文宏抬起头,眼中闪着光,之前的忐忑一扫而空,语气都流畅了许多:“将军,孔先生,这几笔与昌隆行的交易,表面看是平价互换,实则我方略亏。”
“哦?细说。”林天道。
“将军请看,”张文宏指着账册,“我方出的铁器、农具,所耗人工、燃料、料材,若按市价细算,成本应在此数。而换回的粮食,昌隆行是按永平府粮价计算,但眼下边镇粮价已比永平府高出三成有余。他们运粮至此,耗损、脚费皆未计入,看似公平,实则我方用高工之货,换取了对方低算之粮。此其一。”
“其二,公库收支,各类目混杂,军械采购与民夫工钱、抚恤发放与堡寨修缮皆在一处,难以清晰核算各项真实耗费,易生纰漏,也难以及时察觉亏空。”
他一口气说完,才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忙补充道:“在下…在下妄言,还请将军、先生恕罪。”
林天与孔文清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这张文宏,是个人才!账目清晰,思维敏捷,更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先生大才!何罪之有?”林天笑道,“不知先生可愿暂留堡中,助孔先生整理账目,理清规章?待遇方面,必不让先生委屈。”
张文宏闻言,脸上涌起激动之色。他空有才学却屡试不第,只能在商行做账房受气,如今竟得将军赏识,顿时生出知遇之感,深深一揖:“蒙将军不弃,文宏愿效犬马之劳!”
“好!孔先生,张先生就交由你安排了。”林天心中舒畅,人才难得,这算是开了个好头。
处理完账目之事,林天又去了匠作营。赵瘸子正对着一个新打造的燧发机构发愁。
“还是不成?”林天问道。
“将军,”赵瘸子一脸苦恼,“按新铁打的击簧是韧了不少,可这咬合燧石的龙头,总还是容易磨损,打十几次就得换,不然就哑火。”
林天拿起那个小巧的零件,仔细看着磨损的痕迹。这是工艺和材料精度的问题,急不来。他想了想道:“试试在燧石夹槽内,嵌一片最硬的精钢薄片,作为易损件,磨损了只换这片薄片,总比换整个龙头省事。”
赵瘸子眼睛一亮:“这法子好!我这就试试!”
正说着,王五兴冲冲地跑来:“将军!火器哨那边,小子们琢磨出点新花样!”
校场一角,火器哨的士兵们并没有进行齐射训练,而是分成了好几伙,围在一起争论比划着。见到林天过来,连忙肃立。
“不必拘礼,在练什么?”林天好奇道。
一个胆大的什长站出来禀报:“将军,俺们就是在琢磨,这装填太耗工夫,敌人骑兵冲过来,最多放两铳。俺们就在想,能不能几个人一组,有的专门负责装药,有的专门装弹,有的压实,有的只管射击?这样是不是能快些?”
林天闻言,心中一震!这不就是近代军队雏形的分工协作吗?虽然现在因为燧发枪本身限制,这种分工效果可能还不明显,但这种主动思考战术、追求效率的意识,无比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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